味道

春季干燥，容易肝火旺，就想着做点儿下火的东西吃。想起小时候，每到过年，妈妈就会做一大盆素什锦，里面有黄瓜、菜花、芹菜、胡萝卜、木耳、腐竹、花生仁，每次吃饭都会盛上一盘，说解油腻。我也做了一回，只是“原料太少”，但味道还好。又想念妈妈做的饭了。

我是个“特别不好养”的孩子，从小就挑食，很多东西都不吃。比如蒜、辣之类的，如果有人请我去湘菜馆或川菜馆吃饭，会被我认为是“骚扰”。很多了解我的人都说，我妈把我养这么大纯属奇迹；更多的人说，不知我错过了多少人间美味；我婆婆第一次见我妈就说“亲家母，你怎么收拾（养大）的啊，到我们家都不知道给做点儿什么吃……”深知自己“不好养”，在饮食上也不想将就或逼着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所以我一工作就开始自己学着做饭了，现在能做一桌席。

因为我妈“惯着吃穿、不惯脾气”的“育儿理念”，在饮食上我妈特别迁就我。我在读中学之前，是不吃别人家的西红柿炒鸡蛋的，因为不放糖就酸，放糖就没有了果实原来的味道。我妈怎么做的呢？我妈把西红柿的籽都用勺子剔掉，这样炒了以后就两全其美了。剔掉的籽再拌上白糖，可以做饭后甜点。我家的烧茄子是不放蒜的，因为我不吃蒜。说到这道菜，可能很多人的反应是油太大，需要先过油，不然不香。哪有的事？不过是你们没吃过我家的而已。我妈妈烧茄子就不过油，正常炒，边炒边一点点加水，等茄子软糯了，加入甜面酱、耗油、生抽、盐等作料，不断煸炒。因为我们都喜欢用茄子汁拌饭，我妈会把汤汁弄得多一点儿，特别粘稠那种，用勺子一舀，可以滴下一颗一颗的“珠子”。茄子和肉是标配，但我妈能把素烧茄子炒出加肉的味道，我在旁边看了很多次，但至今也没学会“妈妈的味道”。

我最爱吃妈妈做的打卤面。到目前为止，我只认为我家的打卤面才叫打卤面，其它的只能被称为“面食的一种”。记得第一次在婆婆家吃打卤面（婆婆家叫过水面），我还挺高兴的，可是一上桌我就傻眼了，真的是过——水——面啊，一大盆面，只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卤，黑乎乎的，其它的都是中午的剩菜。人家都端着碗，里面有很多面，很少的菜……我也在外面吃过所谓的“打卤面”，什么西红柿打卤面、肉酱打卤面、茄子肉丁打卤面、豆角肉末打卤面、麻酱打卤面……我只想说，为什么要“分家”呢？这在我家都得上桌啊！

我家的打卤面必须要有四个热菜做卤。第一个就是肉卤。要用五花肉，不要用里脊肉，里脊肉太柴，不香。切成很小的肉丁，或者用直接绞好的肉馅也行。把泡好的黑木耳切得碎一点儿，备用。锅热下油，肉丁和少许葱花一起下锅，放入花椒粉、甜面酱、耗油、生抽、盐等调料，煸炒差不多的时候，放入碎木耳，锅中加水，慢慢收汤，快收完的时候打碎一个鸡蛋淋在上面，反复煸炒均匀，出锅。

其它三个都是蔬菜卤。西红柿鸡蛋、土豆鸡蛋、豆角虾仁。西红柿要切得碎一点儿，不要事先炒好鸡蛋，而是快熟的时候淋上鸡蛋液；土豆切丁儿，也是快出锅的时候淋上鸡蛋液；豆角和虾仁切丁儿，正常炒。然后再配上黄瓜丝、麻酱、蒜汁（这个我不吃），如果食材备得足，有时候还有菠菜丝和青豆。

我家吃打卤面是用盘子的，而且是大盘子，需要把所有的卤搅拌在一起，盘子太小拌不开，我能吃两盘子，现在的邓公子也能吃两盘子。所以外面的什么打卤面我是不吃的，老北京炸酱面我也不吃，吃不惯黑乎乎的只有酱没有肉的卤。

我很爱吃马齿苋，自己也做，在外面吃饭也吃过，但和妈妈做得比差太远了。熟了的马齿苋总是带着一点儿酸味，但我妈做的就没有。马齿苋切段后焯好沥干水分，把虾仁切丁儿，放入泡好的黄豆，出锅前淋上鸡蛋，那味道，太想念了。去年春节我右眼得了带状疱疹，打了21天针，中间还喝中药调理，中药里就有马齿苋。我妈知道后，很后悔把夏天晒的马齿苋都吃掉了，然后一入夏就让我爸开车带她去野地里采。采来的马齿苋一半焯水后冻起来，一半晒成“长寿菜”。说来也怪，我妈晒的长寿菜一点儿也不干，不是一拿掉一把叶子那种，甚至有的地方还能看到肉嘟嘟的有些干枯的茎，叶子也不糊，只是有些枯萎。到了冬天，妈妈就把长寿菜合着肉和木耳，用玉米面包成个头很大的饺子，我们那儿叫“大个儿”。这样的“大个儿”，我能吃6个。

妈妈做的每样东西都好吃。小时候我家临街的房子出租给人家开饭馆，老板非要聘我妈做大厨，说厨艺太好了。弟弟的朋友们来我家吃饭，没吃够，看着我爸瘦高的身材说“叔叔，您说您也不长肉，真是糟蹋了阿姨的手艺啊……”是啊，妈妈每天这么精心地“喂养”我们，我们家竟没有一个胖子。弟弟1米82的身材可以当模特，我和爸爸就更不用说了，妈妈都60多岁的人了，还能穿修身的衣服。特别是爸爸，身体特别棒，连常见的“三高”都没有，走路带风，我走路算快的了，都追不上。姑姑们说，这都是因为妈妈把他照顾得太好了。这也让我爸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吃饭很挑剔，也很少在别人家吃饭，因为“不好吃”、“做得太糙了”、“色香味不全”……被偏爱的人都恃宠而骄啊！

一转眼我已经快半年没回去了，有点儿想家，想吃妈妈做的饭了。今天还不争气地哭了，被邓公子看到，问我怎么了，我说想你姥姥了……邓公子一下子抱紧我，要给我放相声，那就放吧，听相声去了。

——End——

比较遗憾的是没找到满意的打卤面图片，肯定找不到，因为那是我家“独创的”，也没找到马齿苋炒熟之后的“满意”样子，还是等回家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