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凌沉吟半晌,不回答我。
我继续说:“梁王夫妇罪不容诛。但君肃仁却真的只是个纨绔子弟。手上并没有沾染多少鲜血。若他参与的事情并不致死,便请饶了他一命罢。”
看着外头潇潇的秋雨,轻声道:“毕竟,刀云娘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也曾爱慕过你。我不希望…她因君肃仁而死。”
君凌道:“还有一个呢?是想我放了云霜吗?”
我道:“是。”
君凌断然道:“不成!她虽透露了一些信息,却参与了梁王一些极关键的事。包括你娘的死,她也有份。”
我伸出手去,迎了几滴冰凉的雨水,慢慢的说:“夫君,君肃仁罪不致死,何况刀云娘的身份,看在刀将军的面上,便我不求,你也会斟酌。可是云霜…我是真的有恩要报。”
转过身望着他,道:“可是,她确实也间接害死了我娘,也帮梁王做了那些事,所以,我求的,只是赦免她的女儿女婿。这个,便是我看在她给我的恩情上所能回报的了。”
君凌深深的看了我许久,期待着我能给他一个解释。我垂下头,不发一言。
君凌见我这个样子,等了半日,叹道:“既如此,便依你的话罢。只是云霜是要死的。”
过了一月,梁王一案便尘埃落定。梁王夫妇判斩。世子夫妇废为庶人,流放海南。其他子女在玉牒上除名,永不许做官。所有财产没官。
梁王部下,他的亲随和几个主要的支持者陪斩。靖国公革去禄位,家产全数抄没,全家遣返原藉。
纯贵妃被废为庶人,幽禁在宫中。她受不了这等剧变,趁人不备,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
行刑前夜,我和婢女提了几个食盒,和君凌求了情,去见云霜最后一面。
她穿着囚服,闭目靠在墙上。邹楷歪在一边。见我进来,二人皆默然无语。
我一样一样的将酒菜放在让狱卒拉来的小桌子上。云霜睁开眼见了,笑道:“这断头菜,可真精致。”
邹楷笑道:“想不到分别那么久,师兄还知道我喜欢喝这桂花醉。多谢太子嫔,让邹某临行前也做个饱鬼。”
我沉默了一下,问道:“我很好奇,二位都是精演天算的人,如何算不出梁王必败,非要跟着他呢?”
邹楷叹了口气,道:“某不是不知道梁王败数较大。只是天命所定。况且当时某在度劫,本来必死于天雷之下。恰好梁王路过。上天不能因我而连累了无辜的真龙子息,就此救了某一命。从那以后,某就只能拿这条命还给梁王了。”
我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云霜轻笑道:“我呢?想来小姐也知道,我是何因缘,必定与邹师兄一起的了。只是可怜了我女儿女婿,和我的小乖孙。”
说完,落下泪来。
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向太子求情,赦免了他们。只是因你二人在梁王案中牵涉甚深,太子也无能为力。”
说完,端过一杯酒,敬了她一杯,瞧着她又惊又喜的看着我,我立了起来,看了看墙。道:“邹夫人,你曾救过我的命。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邹先生一去,想来你也不会独活。既如此,不如好好安顿你女儿一家,你也去得安心。”
云霜听了这话,眉间便舒展了许多。向邹楷一使眼色,夫妻二人双双起立含笑道:“谢过太子嫔大恩。”
我摆摆手,想来也无甚话再说。便同他们辞了行。
将要走出牢房之时,邹楷突然道:“太子嫔,若是将来,你与太子有什么龃龉,尤其是男女情事上的话,”
我倏地回头,他继续道:“请太子嫔务必相信太子。神女有意,襄王无心而已。只是神女有手段在,又机缘巧合而已。”
说完,礼毕,便执了云霜的手,笑道:“来来来,不要辜负了师兄和太子嫔的心意。你看,这饭菜都凉了。”
云霜眼含热泪,道:“太子嫔,请代我向无尘师兄辞行罢。若再有下一世,只愿莫相见了。”
我眼泪咕嘟一下便淌了出来。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低头拭泪而出。
到了隔壁,原先等在那的人,不止低头垂泪的无尘一个,又多了几人,乃是君凌和他的随从,元青等人。
见我出来,众人无语。君凌上前一把拥了我便走。
第二日,君凌百忙之中抽空,和我到城门口送行被流放海南的君肃仁与刀云娘二人。
淅沥的秋雨已渐次有了寒意,但没扛枷锁的刀云娘却没有打伞,只是扶着身负重枷的君肃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浑身上下已然湿透。原本一头如云的秀发,如今满头的星星点点,分不清是雨,还是白发。
我叹了口气,下了车。将身上的黑鼠裘衣披在了她身上,道:“前方路远,望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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