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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熟典妻子王恭人传

赵熟典妻子王氏是西曹路进士王奂曾的孙女,祖父为她取了小名叫王灵。夫妻二人感情深厚,观此文可知其详。

此文摘自赵熟典刻印的《寄赵集》,这是他给好友宁波进士李昌昱刻印的,李氏是他工部任职时的同僚。赵熟典为赡养母亲而辞官回乡,和李进士一直有书信往来,书信中少不了一些诗文,于是赵熟典把李进士寄给他的这些诗文刻印了,故名《寄赵集》。详见襄汾赵氏刻书:宁波进士李昌昱《寄赵集》

王恭人传

丁丑(1757)春,余与山右药斋赵公熟典同官郎署,公善吟,一日出《黄雀词》以示,盖悼亡之所为作也。词曰:朝游华山道,蝼蚁困黄雀。雀命合得生,黄花为雀药。因循五六年,毛羽渐剥落。雄从天隅归,雌魂之广莫。哀哉心内伤,逝者何可作?其词哀怨,余不幸亦有鼓盆(丧妻)之遭,读之泫然泣下,抑公之情为已厚矣。公曰:吾恭人功于赵甚,繄惟)予凉德(德行浅薄),何厚之有?是有说乎?曰:有。因为吾述之,遂作状。

按状,恭人太平德化坊系王氏,小字灵,大父(祖父)侍御元亮先生(王奂曾,字元亮),父明经伯可先生(王何,字伯可),母张,生于康熙壬辰年(1712)十一月十四日,卒于乾隆癸酉年(1753)三月十一日,年四十二岁。王氏清门雅望,恭人年十八归赵,逮事公二十有五年,温恭淑慎如一日。

公成婚时才弱冠,家多藏书。锐意览诵,昕久不辍,然至夜分漏声三下,公倦,未及终卷辄欲停披,恭人在傍,拈针(zhǐ 缝纫、刺绣等针线活)佐读,必强公终之。公性稍卞急(性情有点急躁),又豪于饮,疾恶峻厉,偶然骂坐(骂同坐之人),恭人闻,脱珥(即脱簪珥,取下簪珥等首饰,原表示自责请罪,后借指妇女具有懿德贤行)以谏,公用为佩韦(韦,熟皮。因其性柔韧,性情急躁的人佩在身上,用以自戒:西门豹之性急,故佩韦以自缓)之助,故生平无失言色,无酒过。恭人善女工,尤精于厨馔,庖疈(páo pì 宰杀和烹调。疈,屠宰牲畜)逼近厅事,而公实好客,车辙时在门,顷刻出肴核以供,中馈家中供膳诸事寂无人声,盖恭人素端默,下人化之,非有所督诫也。下人畏公严,有所求索不敢骤渎(要东西不敢太烦琐),群请于恭人,为婉转以给,人以此感其慈。公居常詈仆:若辈何为者?(平时常骂仆人:你们是干啥的?)辄麾去之去之(挥手让仆人离开)。恭人以闲请曰:君实无意于逐若,特口头语耳。然黠者既不足示惩,而驯良者至不得全廉耻,奈何?公无以应也,为敛容谢之。家塾延师一切治具多出恭人手,又时时加意衣被尊师,以冀后人之成,其苦心如此。

恭人性情和缓,而遇事精勤,尤力崇大体。方公之葬其先大夫也,既竭心力、废食寝,以辅公之所不逮。而封母张太恭人健在,起居侍奉必躬必亲,必诚必敬。偕公燕侍时,公偶有愆,为退而述太恭人之恩慈以感公,公肃然起敬,迄无事不得亲欢者。

恭人幼,极为侍御公(即其祖父王奂曾)所爱怜,教之书史辄上口,用锡以嘉名。长自习诵,凡古来淑女节孝之事,一一铭心不忘,是以二十余年克相夫子,循孝道,佐公卒业为醇儒,此尤其懿行之可传者也。

恭人质素弱,向小产几殆,次年重感寒疾,受治后气颇耗散,渐成虚(zhài 病,多指痨病),日以参术疗之,然终竟不能重问家事如从前,恭人因复以此默自惭恨。

壬申(1752),公薄游吴越,治数千里装,恭人雅重公,不欲拂公意,频行相对而泣。癸酉(1753)春仲,归途抵中州逆旅,霪雨淹留,六七日中手抄《李义山全律》,至《锦瑟》,断弦之诗意怦怦动。迨返里门,而恭人殁已五日矣,公哭之恸,跪请于太恭人曰:妇何言?太恭人泣曰:而妇亦何言?独时时念汝耳!前bēng仆人)来妆手书,某时可到,辄屈数来日以盼一相见,不意其遂至于此。顾汝夫妇笃好,吾不令阖棺,以(等待)汝归耳。

是年冬,公谒选官吏赴吏部应选北上,冢嗣(长子)请草葬期,公泣曰:略有待也。逾今六载,尚未归土,呜呼可哀也已!公合卺(hé jǐn成婚。卺是瓢,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饮酒,是旧时成婚时的一种仪式)夕,梦至一小室,人曰:此运木井也,壁宇剥落,似彼灭(白土)者。意忽忽不自得。是年游浙西湖,得井名,彷徨四顾如梦中,时寓兴化李公祠,翌日梦一巨蛇偃卧门外,凭之御空以行,堕而觉,则枕畔履声蹀蹀然(听见缓缓的脚步声),遽呼仆视,无有也。夫身上衣,墙上泥,以新易故,古谚有之。而蛇者,女子之祥,驭空行者,变化之象。至履声蹀蹀,精爽(神明)来告之矣!固知死丧之戚,皆前定也!

恭人生四子:道坦,遵坦,逢坦,遇坦。孙四:如锡,如銮,如铎,如钧。道坦与予相见于京邸,眉宇岸异独特不凡,金相而玉资,令器优秀的人才也。其余子,阅其文艺,皆卓荦可观。公续弦封恭人文举子达坦(续弦文氏生子达坦),亦崭然见头角。公先大夫颇艰于嗣,常阴行善,初获孙喜甚,厚望之。今既有成立,异日繁衍其支,以亢赵氏宗者(亢宗,庇护宗族,光耀门庭),必在于是。

通籍(指初做官)后,请于朝,祖州佐韦园先生、父教授培元先生,赠如公官,而前母尉、继母李与恭人,亦皆得有今赠。公念恭人之德不置,每见衾枕衣带,凡缝纫手迹所在,未尝不沾涕也。既为外舅(岳父王何)经营葬事,又刻元亮先生《旭华堂集》以慰恭人之心。

吾闻夫妇者人伦之始,如恭人之令仪,既足示其后人以垂不朽,而公于伉俪之笃、死生契阔之感,缰绵悱恻而不能自已,即恍惚梦幻之间,其情与事皆有足书,予不文于辞,因公之状而备著之,以俟夫采风者录焉。

县志有王氏小传,即脱胎于上文,可以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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