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从泛黄的1963年开始。一个学音乐的男学生,因为出身不好,被派到边远的乡村小学当老师。
男老师带着两件标志性道具出场:一台手风琴;一架相机。我的理解,手风琴与理想、浪漫相关;而相机,则与记忆、时代相关。由梁家辉饰演的男老师,虽然穿着那个时代的服装,但依然有种文艺的气质。不知为何,港台的演员演起文艺青年来,总是更贴近,可能是眼神还残存一点纯真吧。更何况是那个眼角眉梢都带戏的梁家辉,想起杜拉斯的《情人》,总会第一个想到他。乡间的山水是美的,男老师停下,架好相机,拿出恋人送的手风琴,摆好了姿势,留下美好的瞬间,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年轻人总是满怀希望的,更何况,一个在爱着的男人。
只是,摆拍完后,他就一不小心摔在了水里,连着他心爱的手风琴,从此默声——像极了他一生的隐喻。一个正直、善良的男老师,在偏远的小乡村,用他的认知做着改变乡村的努力。生活虽然枯燥,但是,还有工作与远方所爱来温暖日子。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时代的风吹过,没有人能幸免,哪怕是在偏远的月亮湾。一个男生因为父亲的病没有去上学,男老师去孩子家里补课。暗恋着男老师的女同事提醒他:你小心点,听说那个孩子爸爸关系复杂。男老师不解地反问:一个农民,有啥复杂的?还是出事了,那个农民被送去新疆劳改。而那个男孩,从此消失。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最是让我心痛。那么小的孩子啊,他消失在哪里?他以后的人生,又会经历些什么?如果,还有以后。命如草芥!那些倒毙于沟渠的生命,再也无法发出一点回响,仿佛他们从未来过。历史的车轮辗压过他们,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哪怕是一声叹息。我在暗夜痛哭,为无数这样的生命凋零,为没有名字也没有墓碑的孤魂。男老师也毫无意外地出事了,表面上是因为教孩子们生理卫生,但深层原因,还是政治,调查的重点在他与那个有问题的学生爸爸的关系。男老师被下放去喂猪,年复一年,日子总得过下去。他当年的学生们在排演革命节目,他听到一个男生把“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念成了“五川震荡风雷激”,好心的他忙把学生叫去纠正。
只是,他哪里还有资格去纠正革命学生。负责排练的革命女将训斥那个男生: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那副嘴脸,似曾相识,让我误以为是当今哪个戴着袖标就觉得天下尽在掌握的大妈穿越回去了。会演的时候,因为念错了伟人诗词的一个字,他当年的学生,付出了三年牢狱的代价。
我想起历史上那个因为丈夫和孩子的告发而被枪毙的女人,那个真实的鲜活的生命,也不过是因为说了一句伟人不好。那个革命女将也被派去劳改,没有谁是安全的,在人人自危又互害的时代。今天,每当我听到当年的知青说什么“青春无悔”,总觉得是一群斯得格尔模症患者的妄语。逃避,是我们的劣根性。昨天是除夕,我依旧读书跨年,有些年不看晚会了。今天起来,看到群友转发的评论,说某昆的相声,“七线城市做红白喜事的时候遇到这个节目都要退钱”。我莞尔,春晚从来都不让我失望。我躲在自己的书房,熬过了一个年。电影中的男老师,躲在自己的命运里,熬过了荒唐岁月,熬过了漫长的四十年。
时代的沙尘暴掠过,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宿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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