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地】你这样不行 \王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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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这样不行

   王国军

老陈是本地小老板，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这样不行。他说这话时，一面撇着嘴对员工表示鄙夷，一面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对他所说的“你这样不行”来进行确认。车间是石棉瓦搭建而成，有四五台破旧不堪的注塑机和十几位工人。这是小加工厂，厂依山而立，外面空气清新，车间内塑胶气味却让人难以忍受。虽然车间装了排气扇，还是不能使人满意。

我初来这里，不大习惯，后来渐渐适应。半月前有人辞职，老陈为了补缺，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员工。虽然老陈嫌他岁数大，却不得不将他招进来。之前，有两位年轻人来这里应聘，因嫌环境差机器破，不愿留下。厂里按计件算工资，每位员工都拼命生产。我十九岁，在这里干了半年，机器方面问题多少懂点。那位五十多岁的男员工叫老李，是第一次出门打工，对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老陈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老李手头慢，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达到产量。他的担心没错，老李来三天了，老陈每次看到他生产，总是摇头叹气。老李动作太慢，年轻人老陈只是在十几分钟内说明机器操作方法就去办公室喝茶。这三天内，老陈不知对老李说了多少“你这样不行”。

    第四天，老李已经渐渐适应，老陈也变得和颜悦色。老李上白班，来交老李班的是一位将近四十岁的妇女，她苹果脸，一双螃蟹似的眼睛向上倾斜着，显得异常精明。我吃过这女人苦头，她在这里干了三个多月，每月工资都是最高，她手头快，适合做计件。前几天，我和这女人操作同一台机器，她上夜班，我上白班，那一次，我比她多生产二十斤产品。她似乎有点不乐意，平时都是她比我生产得多。就在我下次交她班后，我尝到了她的厉害。她在快下班时，将一袋回收后的物料加入注塑机中。这袋物料师傅曾跟她说不要用，需将里面杂物清理后才能使用，但她装聋作哑，明知故犯。那袋物料是玩具厂报废玩具粉碎的，里面螺丝、铁丝、沙子很多，需要清理，不然进入注塑机后，总是堵塞射嘴，影响生产。那个班，我比她少生产三十斤产品，这是她故意搞鬼的杰作。我因为总是拆注塑机射嘴，被料筒二百多度高温烫伤了胳膊，曾一度发脓。我很生气，我没有特别本事，只能靠一双手干活。我的胳膊被烫伤发脓，意味着我可能不能工作，不能挣钱寄回家中。我本来想报复她一次，想想算了，出门打工都不容易。我找过老板，要求和别人操作同一台机器。后来老李和那妇女操作同一台机器，一个班下来，那妇女的产量比老李多了一半。老陈的脸色变了，找来老李道：“你这样不行，人家比你产量多了一半啊。”

    “没办法，手头慢。”老李憨厚地笑了笑。

    “你这样不行，产量少，不够电费，我们要亏本。”

    “我尽力吧！”　

    “你这样不行，产量跟不上，我们也不敢要你，都是小本小利。”

　　此后，老李为多生产产品。总是早早地来到车间，准备好一切工作。那妇女几乎每个班都比老李多生产二十来斤产品。以前生产一斤算一元，现在生产一斤为八毛。谁都明白：现在比以前生产得多，还没以前拿得工资高。厂里注塑机多是半自动，模具一开，需要打开安全门取出模具中塑胶产品。一次，那妇女在生产一种透明的塑胶产品，这种产品有红黄绿蓝四种颜色，是闪光灯使用。这种产品需要趁热修剪，冷却之后像刀子一样锋利，会伤手。这产品让那妇女吃尽苦头，她戴手套不方便修剪，不戴手套又怕烫手。　

　　老陈见那妇女一会戴上手套修剪，一会摘掉手套修剪，工作台上产品摆得像散了席的酒桌一样，不禁摇头叹气道：“你这样不行！看我怎么做。”　

　　老陈取下模具中产品，修剪起来。他一面修剪，一面向那妇女道：“看到没有？越快越好修剪。”

　　老陈修剪了三五个产品，示意那妇女来做，那妇女手细，还是觉得烫手。老陈要再演示一遍他的技能，从模具中拿出产品，一边修剪，一边道：“你这样不行！一定要快！做这种产品就不要戴手套，越快越好。”

老陈继续演示，继续修剪，忽然“哎呦”一声，手背被产品进胶口溢出的一股熔胶烫伤，脸红眼火，心如刀剜，握住伤口奔向水龙头疗伤。

          

    作者简介：王国军，河南南阳人，90后，2007年初中毕业后来广东打工。现居深圳宝安。作品见于《作文指导报》《宝安日报》《杨美文化》《石岩街情》《山湖石岩》《信宜文艺》《群文》《北京诗人》《诗歌周刊》等等，出版有长篇小说《我等春风吹过来》；创作有长篇小说《静静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