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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爪猪

 这种“猪”有几个特点:一,有一只脚长有五个脚趾(猪本来是四个脚趾);二,生长速度比一般的猪快;三,经常会“显形”——显示出人的形态;第四,和一般猪每天忙于拱食或睡觉不同,它喜欢在猪圈里游荡,人一旦进猪圈,它会正眼和人对视;五,情急之下,甚至会直接说话。一般来讲,只有运气稍欠的人家才会出现五爪猪。屠夫很忌讳杀五爪猪。因为据说五爪猪断气的时候,会记住某一个人的姓名或容貌,之后会进行报复——被报复的人有性命之虞。

——来自百度

阳光,透过墙边茂密的杨树林,落在我身上,在已经开始寒凉的秋天的早晨,没有多少温暖。

感觉肚子又在咕咕叫了,就是这样,我貌似多年的生活,其实简单得就两个基本内容——吃和睡,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但是有好吃地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

那杨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阳光被交错的杨树枝丫分割成网状,鱼一样,把我网在网里。

我眯着眼,看了看正升起的太阳,那抹殷红,刺痛了我的心。

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网里醒来了,这种感觉真是令我沮丧。

这些年我颠沛流离,有几次差点就轮到我了,那冰冷的管子里流出的水,已经在冲刷我的身体了,下一步,就是先一锤砸晕,跟着一刀,我就解脱了。

他说

我睁开眼,妻子的脸几乎贴着我的。她还在睡梦中,那眉还微微颦着,发丝有些乱,丰满的面庞上,开始有了细小的皱纹。右手托在腮边,依稀还是上学时,她托着腮想事情的俏模样,那时的我,就偷偷地看她。

那手,给我洗了多少衣服呀?我可是个屠夫啊,每天都换洗一身衣服,硬是把我打造成了这镇上,最干净、整洁的屠夫。妻说,爱看我干干净净的样子。

干干净净!我的眼眶一热,赶紧用手指拭了拭。

妻说

我醒来时,老公已经去猪舍拾掇卫生了。今早起来晚了,来不及杀猪了。想起昨天的五爪猪,我还是想哭。可日子总得过,我就不信了,老天爷这么不待见我们,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狠狠地拢起头发,扎一个高马尾,套最后一扣时,把马尾一折再套上,扎成一个小抓髻,干净利索。

我要先去给猪填食。猪是不能断了食的,影响长肉。在猪圈里,只有两种声音,吃料的声音,吧唧吧唧;睡觉打鼾的声音,呼噜呼噜。听着这声音,我就好像眼瞅着我们家的猪一天天的胖成球。

五爪说

这些,我已经看了无数次了。我的那些同车伙伴,上一秒还在车厢里拼命拱铁皮厢板,妄图拱开那铁板,找到什么可吃的东西,下一秒就在我脚下这块地上鲜血四溅了,我能感受到那温热的血溅上来,渐渐变凉,最后皱缩在我的皮肤上。

我闭了眼,等那铁锤,可是,又一次被惊呼打断,”五爪,五爪猪!”

他说

我昨天本来要亲自抓猪的,毕竟一百来头猪,不是小事。新闻上说,哪里哪里发生了猪流感,我也问过胖技术员了,他说这段时间,不适合从外地购猪。

我联系的这一百来头猪,分别属于六个养殖户,有的是我朋友,有的是朋友介绍的,我并不认识。毕竟,我要的太急了,短时间哪去找那么多猪啊,根本的错,就是我鬼迷心窍!

胖技术员说镇上有母猪补贴,我家里这十来头母猪都可以申请补贴的。我跑到镇上,让胡主任三说二卖的,起了贪念,想弄那个更大的——规模场补贴。胡主任说我再买上百十来头猪,实在买不到,借邻居家的猪也行,剩下的手续,他会帮忙给弄。

我这不就急着找猪源去了,联系了好几天,定好了昨天去抓。谁料胡主任昨天下午给我打电话,说市里负责补贴的领导被他请来了,要我过去意思一下,请客。

我急三火四回家冲冲澡换了衣服,揣了一千块钱就去了。结果,一直喝到半夜,那一千块钱根本不够,我干脆直接给饭店打了欠条。

后来,糊里糊涂的被拉到啥地方去了也不知道,进来几个描眉画眼的妹子,把我们围住了。胡主任指着我说,兄弟,你可不能软了,这是在考验你,是不是我真兄弟!然后就跟着领导一人搂着一个不知去哪里了。

剩下的那个妹子伸手来搂我,吓得我呀,我说,你别动,别动,我给你钱,他们俩的钱,我都付了,我哆哆嗦嗦掏出那一千块钱,扔在地上,趁那妹子捡钱的空,我跑了出来。

好不容易蹿回家,妻又惊魂未定的跟我说,买回来了一头五爪猪,我就晕死过去了。

妻说

我跟老公是青梅竹马,我小时候就知道他爹是杀猪的,但是却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屠夫。

他不爱说话,高高瘦瘦的,按说他爹杀猪,有多少肉吃啊,可他就是胖不起来。你看他白面书生的纤细模样,怎么也看不出他是屠夫。

一次在街上,他帮他爹卖肉,我恰巧经过。他看见我,绯红了脸,摘了围裙,从案板上拎了块肉给我,说割好了,原本想着给我送去……那时,我们还在上初中呢。

我也不是没考虑,嫁个屠夫名声不那么好听,可是当时年轻,觉得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自己,只要他对我好。

五爪说

我是一头五爪猪,也是因此,我比别的伙伴多活了几年,亲眼见证着它们吃吃睡睡短暂的一生。也许,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我们猪,就是人间的一盘菜。这让我很难过,却又觉得不是这样简单,不该是这样!

我们十几个兄弟姐妹,出生后不久,就被从妈妈身边抱走,我想妈妈,好在有哥哥姐姐作伴,我们挤在一起取暖,闻着彼此的味道进入梦乡。

虽然没有奶喝了,好在有香喷喷的好吃地,我们很快就忘了妈妈。再后来,那香喷喷的好吃地也不见了,变成了普通的猪饲料。我们的胃,已经被撑大了,一秒钟也不能承受饥饿的滋味,不,哪怕不饿,那种吃的习气,已深深刻入我们的意识中,我们不顾一切、排除万难只为一个目标就是找东西吃!

六个月后,那是个冬日的下午。我们被装上车,蒙了丝网,拉到一个气味恐怖的地方,那些人身上也有这种气味。我记住了那气味,它总让我后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后来,我知道了,那味道叫做死亡。

我瑟缩在车厢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哥哥姐姐一个个被那气味吞噬。我不能言,不能思考,动弹不得。

那天起,我就开始在不同的车厢,不同的丝网中,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说

我决定先给五爪猪拾掇圈。我每天都给猪拾掇圈舍,除粪、冲水,多年如一日。天暖和的中午还会给猪们洗澡刷背。它们吃得饱睡得舒服,才能长得快。

五爪的毛粗硬而稀疏,皮肤上生着一块块的垢甲,一看就是很久没洗澡了。肚子一侧因瘙痒,毛都被蹭掉了,露出黑红的肚皮。它身架轮廓虽大,肌肉、脂肪都严重不足,撑不起那副皮囊,看起来胃肠不佳。它,已是靡靡不振、老态龙钟了。

它明显的比别的猪老,这要是在白天根本不能蒙混进来,我忍不住又骂了自己一句鬼迷心窍的。

五爪果然与众不同,我进来给它除粪冲水,它并未受到惊扰,依旧静静地趴着,大而瘦的耳朵,偶尔忽扇两下,驱赶恼人的苍蝇。

妻说

我们每天凌晨,去镇上屠宰场杀一头猪,上午十点左右就能卖掉,回家我做饭,他拾掇猪舍卫生。

孩子他爷爷弄这么个猪场,就是为了杀猪方便,不用每天出去抓猪。可他不,他说我自己养大的猪,怎么能再去杀它,在我家里我就得对它好,别人买去了,怎么对待它,那就靠它的命了。

孩子爷爷前年临终时跟我说,好好让孩子读书,不要让孙子再杀猪。我一边答应着,一边拿眼瞅他。他闷着头,说爹,杀猪的怎么了,一样过好小日子。

可那以后,儿子每天放学回来,他都会问问儿子,今天都学什么了,讲给我听听……以前他从不过问的。

五爪说

哥哥姐姐被吞噬后的第二天凌晨,我在寒冷中睡着了,哥哥姐姐回来了。

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它们像云朵一样飘在空中。有的舒服地躺着睡大觉,有的在大口大口吃云朵,把自己吃成更大的云朵。

可是,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哥哥姐姐。他们说他们现在很快乐,他们说他们有五种神奇的能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无比。

我求他们带上我,他们说,我还有一段苦没有受,没完成任务不能走的。

我大哭着醒来。眼巴巴的看着将明未明的天,没有一朵云,再肯停下来跟我说话。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记不清了。

昨天这个男人来买猪,接了一个电话,急火火的走了,嘱咐猪主把猪送家去。

这个男人身上,也有那种死亡的气息,只不过,被好闻的肥皂的清洁味道冲得很淡了。

这个男人不曾想到,猪主会生了邪心。

猪主到自己兄弟家,抓了我,掺进自己的猪群里,一起给这个男人送家里去了。

他说

我的心也静下来了,我想我一男人,不能输给一猪吧,就安下心,仔细地打扫、冲洗地面,一两道水花飞溅到五爪身上,它用鼻子凑过去嗅了嗅。

正是上午十点来钟,日光渐强,气温上升,水花落在地上,被阳光烘烤后发出泥土特有的气息。那气息常让我想起原野,春天的花朵,想起故乡的田垄,老屋。

五爪肯定也想起了什么。

它的眼光望向我,我迎着那眼光望过去,那眼神跟一位和蔼的老人没什么分别,仿佛还有种,老人们常有的叫做忧伤的东西。

我心里一动,就把水管对着它冲起来。

后来,你也能想到了,我给它洗澡刷背,累得够呛。不过,我跟它说了,悄悄地在耳朵边说的,有仇有怨找我,别动我老婆孩子。

妻说

我到五爪圈的时候,他正在给五爪刷背,跟给其他猪刷背一样,认真、专注,还有,他本性中的那份娴静。

五爪看起来很享受刷背,眯着眼,略微低着头,配合着老公的刷子,时而弓背,时而耸肩,时而抬腿,时而躺倒露出丑陋的肚皮。

我突然就觉得不怕了。

我环顾这个院子,我每日打理的地方,圈舍间整齐的菜园,大白菜都卷了结结实实的心;小路两旁,铺晒满了新收的玉米,它们身上金黄金黄的颜色,在阳光里那么温暖。

这里有我跟他的全部。我们勤劳而努力的生活着,而且以身作则,教育我们的孩子也要勤劳而努力的生活。我们爱过也被爱过,一起走过的日子虽然风风雨雨,也错过,恨过,自责过,但我们都是在真心的去生活,所有的经历,都是我们成长的营养,让我们的心变得强大、宽厚。

院子外面的杨树林,那些被霜打过变黄萎蔫的叶子,不知何时都掉光了。每一根枝丫、末梢都清晰无比,在秋日的阳光里,全然地迎着风,袒露出自己。

五爪说

我闻到风中传来远方的气息,我凝神望向远方,那个叫做死亡的东西,带着陈腐的味道,远远地来了。长期的被贩卖的生活,已经严重的损害了我的健康,我想,我定然是躲不过这一季的流毒了,不管大家敢不敢杀我,我都快解脱了。

他说

我去镇上找胖技术员,他好几天没来了。最近新闻老是说疫情,我担心我那三百头猪,别惹上那毛病。

这两天猪价一直掉,都说那疫病是人畜共患,好多人不敢吃猪肉。胡主任那补贴,我也不敢想了,好好保住我这猪就行啊。

关于疫情,胖技术员说,看起来来势汹汹,建议我备好生活用品、饲料,然后封场。生猪只出不进,缺什么电话让人送到门口。又给我个中药预防的方子,说只能从增强免疫力着手,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胖技术员说

说来真是羞于出口,我掀开衣襟给老兄看时,他竟笑嘻嘻的伸手来摸。我个大男人胸膛跟个女人似的,真是让我悲从中来,感觉抬不起头。谁叫我爱吃肉呢,干这一行,有这条件,天天研究猪的身上哪块最好吃,什么围心肉、大肠头……红烧肉、回锅肉啥的就更不用说了,顿顿少不了。吃肉太多,还喜欢洋快餐,体内激素紊乱。医生叫忌口呢,医生说,最好的蛋白质是鸡蛋的蛋清和酸奶,不用非跟着猪牛羊屁股后面要蛋白质。

他说

我一看那方子里有荆芥、金银花、大青叶、柴胡、葛根……遂当宝贝放进贴身口袋中。几杯白酒下肚,不由得叹气唉声,跟胖技术员说起五爪猪的事情。

胖技术员说

听这话我也是心里大惊,不过老兄啊,摊上了就得面对现实,咱心存敬畏,不搞迷信,当一平常猪养着,尽其天年。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就不信这邪能压着正,大变之世,更要一身正气来应对。

五爪猪说

那个秋天我吃上了药膳,胃口竟也好了许多,偶尔也能睡个长觉,回到小时候母亲的怀里的日子。

那小夫妻俩也不再出门,给我的一日三餐从不曾缺少,一家三口,还时不时来找我聊聊。日子如流水般的,波澜不惊,渐渐流逝。

他说

就像老天爷喊了句“暂停”!日子突然就慢了下来,除去喂猪、打扫、看孩子写作业,我就没什么事做了。

这人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那天无意间翻看孩子的书,竟发现自己有十年不曾看过书了。我跟妻说,你看五爪它吃吃睡睡的,咱们不也是睡睡吃吃,我笑它是猪,咱俩也没强到哪里去,混世虫儿一对。

她说

老公的话让我深思,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猪来这一遭就是为了挨一刀,我来这一遭就是喂胖它们,再把它们送进屠宰场?这样想,是不是太残酷。

五爪说

他们的话,我突然一一听了个明白,他俩内心的困惑,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恍惚里,我竟看见那小男孩渐渐长高,稚嫩的脸变得成熟,西装革履,不再戴他爷跟爹那样的围裙。而他、她都已头发花白,含饴弄孙。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多年前,哥哥姐姐说的神奇。当我知道下一辈子再不用做猪,竟有些遗憾,还没弄明白猪的使命是怎么回事,也许,这是世界难题。他、她那么长的寿命都没搞懂,人的使命是啥,我还是跟哥哥姐姐去天上,吃吃睡睡,好不自由快活。

结局

那年,生猪收购价从5元/斤滑到3.7元/斤,养猪业一片惨淡。疫情过后,价格开始反弹,一路飙升,维持20-30元/斤约有一年时间。那个曾危机重重的小小猪场,身价一下飙升五六倍。世事如此变幻莫测,谁,又能提前知晓是祸是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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