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左邻右舍家家户户都要养几只鸡。奶奶不舍得从贩子手里花钱买鸡崽,就每年自己在热炕头上孵小鸡。
弄一纸盒子,铺了报纸,摆上鸡蛋,盒子上盖小被子。蛋要时不时的翻一翻,以保证受热均匀。奶奶还常常在晚上,把蛋举到灯泡跟前反复的看,看到里面有聚成一团的黑影,就很高兴。看不到的,要做上记号,隔两天再照照。
到了二十一天,小鸡该出壳的日子,奶奶会一直守着它们。给它们更换报纸,撒上清水泡过的小米,小碗装的饮水。也没人教它们,就知道啄小米吃。不过,它们好像什么都好奇,报纸、纸壳箱都要用尖嘴啄一啄,只要能啄下来一小块,就会马上吃掉。
我曾看见一只公鸡,大口大口的吞食,从泡沫保温箱上啄下来的塑料粒子。还遇到过一只白胡子山羊,津津有味的嚼一个塑料袋子。不知它们后来怎么样了。
看来,小鸡们很可能并不认识小米。像小孩子一样,只是本能地把抓到手上的一切东西,往嘴里塞。
小鸡们探索一切,品味一切,用眼睛也用胃,去认识这个新奇的世界。
有句歇后语:二十一天孵不出小鸡——坏蛋。
”坏蛋”,都会被奶奶埋到灶头的余火里煨熟了,给我们这些馋嘴孩子吃。
那时的我们有多馋呢?鸡鸭生病了是不治的,直接炖炖吃掉嘛。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可爱的小男孩,还不懂事儿的年纪,跟妈妈抱怨:人家的鸡都死,咱家的鸡也不死!听一个屠户,眉飞色舞的讲他小时候跟着父亲赶大集,买死猪子肉吃。
那是已经具备小鸡模样的”蛋”。能清晰的分辨出头,翅膀,脚爪,甚至有浓密的羽毛,湿漉漉的紧粘在身上。有的肚子没分化好,还是一个完整的变硬了的鸡蛋黄。
老人们叫它——毛蛋。
大一些以后,在一些路边摊上,经常看见煎烤了的毛蛋穿成串卖的,他们叫它”活珠子”。摊主介绍说,活珠子跟毛蛋不一样。活珠子只孵化十二天,就人为终止孵化了。而毛蛋是超过十八天的,营养已经损耗太多……不管怎么说,我再不敢尝。
有一年,不知是选的鸡蛋不好,还是孵化期间哪里出了问题,小鸡弱的没有力气啄壳,有的蜷缩在开了天窗的蛋壳里呻吟;有的啄不破直接闷死。
奶奶大半夜的不敢睡觉,披头散发的帮着小鸡往下剥壳。剥出来的小鸡瘫软着,个别脐带上还粘连着蛋皮。羽毛都干透了还虚弱得爬不起来。那年孵的小鸡活下来的没几只。
妈说,小鸡的蛋壳不能剥,要它自己挣扎出来才会泼实好养。
后来,我看过一个解说蝉蜕壳的视频。在蝉竭力从壳里挤出来时,挣扎之力使血液迅速地打通通道,传递氧气、能量到全新的身体表面。它们具备了机体运转的物质基础。就是这挣扎之力,激活了新分化出的器官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让它们全部运作起来,共同支撑这个新的生命状态的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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