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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灵魂的？”
这句发问出自鲁迅的《祝福》，是饱受世间凄苦的祥林嫂见到了有知识有学问的读书人后鼓足勇气问的一句话。
但她得到的回答却是：“也许有罢”，“然而也未必”。
古时候子路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孔子是这样回答的：“未知生，焉知死？”可见，生死之事，在先哲眼里，要么是不可言，天机不可泄露；要么是不可信，活在当下最重要；要么是问题太难，为师也不知道！
清晨醒来，看今日的最新疫情动态图，满屏是素色，平添了一份肃穆与哀伤。走出门外，街口拐角处的地面上满是一个个用白色的粉笔画成的圆圈，圆圈中写着一个个逝者的名字，上面覆盖着黑黑的一片，那是燃过的火纸的灰烬，有的灰烬还没有彻底熄灭，星星点点，隐隐约约，在瑟瑟的晨风中闪烁着微光。
由于今年的疫情紧张，市政府早就已经正式发文，明令禁止清明期间祭扫场所对公众开放，所以在这个清冷的晨曦，选择在路口祭祀的人们明显增多。民间有种说法，在交通便利的街口烧纸，阴间的人就能收到阳间的亲人送来的纸钱，生活也就可以过的富足一些。
一拨人离去，一拨人到来。一个个白色的圆圈中，烟雾袅袅升起，火苗红红的，呼呼啦啦在风里摇摆。烟灰飘散起来，挂在人们的头发丝上，鼻梁上，蓝色或白色的口罩上。人们的目光是凝重的，手不停地在火堆上续上金箔与冥钞，还喃喃地诉说着相思与祝愿。
也许，只有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人们才可以暂时放下尘世间的繁琐、沉重抑或欢愉，来举行这样的一个仪式，一边在心里默念自己逝去的亲人，遥想自己曾经有过的温情，一边思考一下余生，究竟该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存在。
几乎每一个烟雾缭绕的街口，都有一辆环卫车。身着橙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就默立在一侧。祭祀的人走了，环卫工就匆匆上前，把遗留下的一处处灰烬扫进簸箕里，然后倒入一旁的环卫车。有的灰烬还冒着浓烟，环卫工就用扫把一点点或捣压或分散，尽快让其熄灭。今天的环卫工，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一次次清扫、等待、再清扫。
今天的太阳，红的耀眼，因为有烟雾的烘托，所以显得格外的圆，也格外的大。它慵懒地升起，一会儿卧在屋顶上一动不动，一会儿又挂在树梢上歇息。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车辆也多了起来，但这些依旧让我在恍惚之中感觉到压抑与沉闷，于是缓缓骑行在小街巷间，看一间间的商铺醒来，看一辆辆的早点车忙碌，看一个个早行人急匆匆地赶路。
清明节，中元节，亲人的祭日，每当这些日子临近，我总会做梦，梦见与逝去的亲人相逢。有时梦见祖父捋着胡须冲我呵呵地笑，有时梦见母亲在缝纫机前忙忙碌碌地做衣裳，偶尔抬起头看我一眼。他们似乎从未远去，总在某个时候会回来看一看，莫非这世上真的有灵魂的存在？
第一次住夫家，当晚就梦到已离世多年而从未谋面的婆母，她坐在远处，一直向我这边看。光线有些暗，我看不清楚她的面庞，但我知道那一定就是她，没感觉到有丝毫的害怕。第二天醒来，告诉家人，家人啧啧称奇。他们说：“她知道儿子娶妻，内心里一定是非常欢喜的。”
中国有不少地方的丧葬民俗都有类似的说法：人有三魂七魄，一旦离开了人间，家人就要在头七、三七、五七等特殊的日子送一送，一年、三年时，也要祭一祭，这样，七满魄尽，三年魂去，逝去的人也就了无牵挂了。而每逢清明之类的祭拜时日，也都是要生者聊表心意的。
其实，我想，所谓的三魂七魄之说，更多反映出的应该是家人对逝者的一种怀念。悲痛是需要释放的。试想，朝夕相处的亲人，有一天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心中的难过与痛楚往往是刻骨铭心的，也是需要用漫长的时日来稀释的。一次次地祭拜，是一次次地告别，也是一次次地放下，失去亲人的创伤也会一点点地弥合，直到有一天，再去祭拜的时候，泪水涟涟化作了神思凝重，这种怀想也就得到了升华：今生既然再不相逢，那就把过去的美好重温，并以此来照耀今后的岁月。
人世间没有单纯的悲伤，恰如人世间没有单纯的快乐。我们哭泣亲人的离去，是因为亲人是我们生活空间的一部分，我们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生命的不完整。童话故事里，常有这样的结尾：“从此，他们就快快乐乐地度过了自己的一生”，这种圆满，在尘世间，你能找得到吗？
清明了，天暖起来了，风呜呜呜地吼叫起来了，春天的花也浓浓艳艳地开起来了。逝者，有没有灵魂，未可知。而生者的灵魂，则需要去滋养。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这，才是最当紧的！
20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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