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无论您远走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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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丛林中穿行，寻找。

春天的泥土，变得松软起来。漫山遍野的树林，高高低低，把大地染成了一片浅绿，一抹青翠，几点鹅黄。一条小路在山坡上蜿蜒着，岩石、沙砾、尘土，坑坑洼洼，如波峰，如波谷，偶尔会有一段比较平坦的空地，更多的则是被密密的灌木丛所覆盖。硬趟过去，那半人高的丛草就会围拢上来，伸出无数只手，拉扯住人的双腿，无数根尖刺儿也会冒出来示示威，于是肌肤便有了隐隐的刺痛。

这里是安阳市龙安区的马家乡，我们正在山岭间的密林深处寻找九烈士的遗迹。 

不远处，忽有一树桃花倚在路边向我们遥望。它娇柔的花瓣一点也不张扬，星星点点的粉嫩，透出绝世而独立的幽雅。植物学家曾告诉我们，桃树是没有雌雄之分的，但我总觉得她仿佛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纯真而美好。又绕过一片山楂林，这片山楂林就像是一群顽皮的男孩子了，虽然还是刚栽下不久的低矮树苗，但初篁色的丫枝一律活泼泼地向四周伸展，顶部簇成一丛茂密翠绿的新叶，莲蓬般地上举，让人惊叹生命力爆发时不可遏制的激情，——若是在寂静的夜，我是不是还会听到它“哔啵哔啵”拔节时发出的脆响？

乡人告诉我们，从这里向上转过一个弯，就是我们寻找的九烈士的殉难地了。

果然，前面有一片开阔地，开阔地的一侧，便是一个低矮的山洞。山洞不高，成人进去还得稍稍弯下腰；也不够深，从外面就可以一览无余。洞口的旁边有一块简陋的标牌，上面写着“九烈士牺牲地”字样。我们曾在据此不远的雪花洞纪念亭上听当地人介绍，1943年8月12日，在抗日战争的极端困难时期，这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共产党组织的十二名干部被日伪部队（一说国民党队伍）包围在此，其中有八人壮烈牺牲，他们是：李继明、申一平、任岐山、马树藩、崔思敏、王黑只、王道平、付银贵。距此处不远的郭桃康随后也被敌人追踪并杀害。严格意义上说，这个山洞并不是“九烈士牺牲地”，而是“八烈士牺牲地”，因为在这次围剿惨案中一共有九人牺牲，所以就统称为“九烈士”了。

而今，山洞里空空荡荡，山林也一片沉寂。我们寻到了烈士们的殉难地，默默地鞠躬致哀。 

据说，烈士们牺牲时的年龄都不算大，很多还没有成家。牺牲后，当地的百姓就把他们就地安葬在了这个石洞旁。后来，又被政府统一迁葬到了安阳县烈士陵园。——伫立在石洞前，我无从知道他们在临终时会想些什么，但他们的确是用慷慨赴死践行了自己信仰：用生命和热血去寻，寻一条民众获得幸福的道路。 

离开了石洞，我们很想看看在烈士们洒过热血的土地上，今天的人们是怎样生活的，便一路寻过去。 

驱车没多久，就来到一座小山村。村子很寂静，入画的便是那高大茂盛绿茸茸一片的五角枫了。如果有“村树”一称，那就非他莫属了。它的树干很粗，龟裂的树皮让人顿生沧桑之感，但上面的枝条却着实茁壮，叶子也细细碎碎，重重叠叠的，远看像是一团绿色的烟雾；走近再看，叶片鲜嫩，有点像榆钱儿，很想捋它入口，嚼一嚼它的清香与润泽。

五角枫下，挂着沙井村委会的标牌。这时，热情的王书记迎了出来。一阵寒暄后，一起到会议室坐下，听他详细介绍村里的情况。这里多山地，又缺水，所以种植、畜牧业发展比较缓慢。好在国家实施了脱贫攻坚政策，村里的变化很大，吃穿根本不用发愁，村路也修得平整开阔。而今适逢“乡村振兴”时期，有很多年轻人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新的发展空间。小孩子也被带到城市，接受到更好的教育。现在的村里人，绝大多数都在安阳市区、林州或者水冶买了房，日子也越来越有奔头了呢！

静谧的山庄，云朵在悠悠飘荡。农家在墙角栽种的白牡丹，已然盛开，散发出一股清香。一只黄犬在不远处嗅来嗅去，摇着尾巴，不时抬起头向这边张望。

在村里转转，我们寻到一户农家，老两口刚采摘完新鲜的香椿叶，见有客人来，赶忙让到屋里坐下，拿出晒的柿子干儿给我们吃，乐呵呵地和我们拉家常。小院的两层楼，是这里的典型建筑。楼上开间小，斜坡屋顶，是不住人的，只放些粮食、棉花和杂物；楼下开阔些，是主要的生活起居室。我们注意到院子里有一口井，被铁皮框覆盖着。见我们好奇，农家解释说：“这是水井，山里用水全靠它了。”说是水井，其实是专用的蓄水池。“用水很困难吗？”“好多了，现在都是村里定期放水，你们来看，水清凉得很咧！”说话间，搬开铁皮盖，打出一桶水来。——淳朴的山里人哪！ 

离开村庄，离开山岭，我们要回到乡下人眼里的“城里”去。旷野的花依然盛开，并不在意我们会不会再来；山坡的五角枫依然葱绿，并不在意我们是否能找寻到时光的踪迹。

——其实，我知道，之所以一次次流连于山野和闹市之间，是因为我在找寻自己，寻一个不被庸常生活左右的方向，寻一方不被琐碎事务湮没的天空，寻一次身心被山风吹拂被雾霭润泽的旅行。

2021-4-15

【备注】封面和文中图片均为作者拍摄。

江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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