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暴雨

   我那时比较年青啰，不怕下雨

   雅安就给了我两天的暴雨，夏天里

   我在雅安城里见到了许多淋雨的陌生人

   他们的房子像远古的洞穴吞噬了雨水

   我撑着伞站上了避雨的廊桥——

   我见识了青衣江穿过雅安城的气势

   来自远处的雨其实就是来自高处的雨

   在廊桥上，请不要给我说雅安的山脉了

   洪水的声音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岸——

   在雅安城的空气里，洪水声音继续攀爬

   我们怎么没意识到耳朵被洪水攀爬了

   回想起在城外一处农家乐吃的午饭

   灌木丛升起的水蒸气像醉酒流出的汗水

   我们仿佛看见土壤中埋藏着许多酒瓮——

   在雅安老城回荡着店里伙计的雅安方言

   他们不甚清晰的声音擦过暗淡的石墙

   在一张锃亮的桌子上有煮熟的雅鱼——

   我们大家顺着店老板的手发现了它的特征

   每一条雅鱼的头骨里镶嵌着一把剑咧

   在碧峰峡，我体验到了城墙四围的感觉

   在旷野，我看到另一类的城市景象——

   几十个看风景的人看见了与众不同的城市

   我以为树不孤立——它们因语言诞生

   它们在碧峰峡的聚集像是为了相互交谈——

   碧峰峡，碧峰峡，我听懂了这些树的语言

   它们站在人类不能抵达的那些奇怪的石头上

   它们给人类让出的道路一直是雨水在行走

   碧峰峡的树们仰天呼啸——所有的雨都来吧

   碧峰峡的石头们回应——所有的雨都去吧

   所有的雨都立即顺从石头的召唤呼啸而去了

   五十多处的雨水以瀑布的方式从天而降——

   五十多处瀑布以河流的方式从地底流向天空

   只有无助的人们落在一个时空错乱的场所

   我们相信我们的下肢是从洪水中站立起来的

   我们相信洪水支撑我们的上半身涌向理想——

   我们相信时间在雨水与石头相互撞击中产生

   暴雨消停，洪水全部没落于石头之下——

   我们的身体一个个挂着水珠从石头上升起来了

   我们以雨的方式在碧峰峡众多的山峰行走

   有几朵云正从远方赶过来陪伴我们咧——

   我们在云朵之上发现在溪边采蘑菇的村民

   一直走到上里古镇，我们才与依依云朵惜别

   不愿意在世俗社会生活的云朵当隐士去了

   而回到世俗社会的云朵说着雅安方言吃着雅鱼

   我们穿过上里古镇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太阳下山，山下燃起灯火，我们乘车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