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历史的背影
李铭
每日早晨，我喜欢推开窗子迎接日出的盛况。太阳从城东的凤凰山舒展开灿烂的腰身，万道霞光照耀着延绵的山峦。近处，同样有一物与朝阳争辉。那是南塔的塔刹，此刻它正闪烁着灼灼的光芒，护佑着脚下一方可爱的圣土。南塔就在闹市，于喧嚣中耸立。南塔就在凡尘，于沉迷中独醒。每日下班都已经是华灯初上，从塔下经过，我总是产生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南塔无语，呈现出来的难道仅仅是一处巍峨吗？世上万物皆有其存在的理由，世上万物也自有它的灵性。南塔有灵性吗？拂去岁月的尘埃，让我们一起走进一座塔的内心。风雨飘摇，摇走蹉跎的岁月。南塔见证了一座小城历史的沧桑，它心胸博大，承载了太多的变迁变革与变化。在南塔下深思，深思一部历史究竟是如何被载入史书。在南塔下观望，观望一座远古的城市是如何迈着踉跄的脚步迎面走来。谁能如此从容地回望历史的背影，像南塔一样处乱不惊？案头摆放着一大堆描写南塔的书籍文章，我从那些文采飞扬的文字里，读懂了一个人、一群人对一座塔的热爱和敬仰。南塔与北塔东塔共同组成了这座城市的象征，如今东塔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三座塔”是清初在朝阳设厅时的称谓。我们可以想象那时塔下的子民是如何繁衍生息。那几个把头发局成各种颜色的孩子，他们的祖上或许就在几百年前的某一日，在塔下歇过脚，欣赏过绕燕的盛况。然后继续赶路，继续憧憬子孙将来的时日。历史永远不会停下脚步，就这么一路走来，走出了日转星移，走出了无言的沧桑。蓦然回首，恍如隔世又恍如昨日。南塔的存在叫我们产生了暂时的错觉，错把今天的太平盛世想象成昨天的歌舞升平。错把这灯火辉煌的胜景想象成勾栏庭阁的繁华。清末民初的一个夏日，一个叫高秀峰的诗人特意从很远的乡村来看塔。他身躯魁梧，双目烁烁，站在南塔下，他无限感慨。昔日金碧辉煌的三燕宫殿早已经荡然无存，抚今追昔，高秀峰脱口而出《龙城怀古》。其中诗里有这么一句：“燕宫寂寞生芳草，辽塔峻（山曾）耸碧穹。”
限于资料有限，我们无法知道这个叫高秀峰的诗人具体情况，但我们还是从诗人的诗句里读懂了一腔赤诚。关于塔还有这样一首诗“兴中之府朝阳县，三塔一颓其二存。残碣犹存张氏记，千秋兴废不堪论。”相传这首诗是清乾隆皇帝路过朝阳时所作。传者是无法用事实证明乾隆是否做过这样一首诗了，只能当作野史来参考。不过，皇帝老子是否为朝阳的塔做过一首诗在今天看来已经并不重要了。南塔经受过了太多的风雨，被市井游民吟咏过，被帝王将相瞻仰过，早已经看透了世间的浮华与喧嚣。它包容了世间可以包容之事，它沉默着把岁月尽藏心底。谁说一座塔没有它的内心？
从可以查到的资料中，我们知道了这座南塔建于辽代。建塔人是民间柳城人氏梁姓兄弟。据《塔子沟纪略》中所说“今此塔自太平九年柳城人梁氏所建也，梁氏兄弟二人，长曰守寄。此曰道邻，现隐于龙岫之一兰若，后为城中人请居此土。”我们尚不能推断梁氏兄弟为何要修建南塔，他们是虔诚的向佛之人，抑或是为了兑现某个承诺，或是为了护佑这一方圣土。他们昼出夜回，用化缘所得的钱去修一座塔。修塔的过程极其艰难，有钱可以修，没有就停下来。北塔重修之时，南塔已经开工多日。北塔竣工之日，南塔仍在募捐修建之中。
辽代某日的黄昏，当北塔的工匠们在塔下欢呼完工的时候，南塔这边的工匠还在忙碌着摞上一块块青砖青瓦。北塔那边回家的工匠喊着号子从南塔下经过，所有修建南塔的工匠们微笑着送他们走远。梁氏兄弟从窝棚里走出来，把夕阳的余晖用手臂遮挡住。他们看到了南塔挺向苍穹的巍峨。梁氏兄弟笑了，他们顿悟了一座塔的涵养。其实，为了一座塔竭尽汗水的工匠们，为了一座塔费尽周折的奉献者们，他们的心中筑起的哪里是一座塔啊？那是一个信念，一个伟大的信念。因为他们知道，在很多年以后，他们都将化作尘埃，只有塔还会微笑着凝望历史。南塔用青砖砌筑，方砖是朝阳本地的粘土烧成，那里凝聚着朝阳这块土地的气息。我们可以走进南塔，仔细地观察它。它为方形空心十三级密檐式，现存高 45米。方形砖基座，座上为须弥座，下部两层束腰，内设壶门，砖雕云龙和莲花；上部有仰莲座承托塔身。塔身南面中央辟券门，上雕华盖，内通塔心室，其它三面中部设假门，门楣饰卷云纹，上垂华盖。塔身上部每侧各嵌石质塔铭两块，楷书。塔铭与北塔、凤凰山摩云塔相同，从南往西依次为：净饭王宫生处塔，菩提树下成佛塔，鹿野苑中法轮塔，给孤独园名称塔，曲女城边宝阶塔， 耄阇崛山般若塔，庵罗卫林维摩塔，娑罗林中圆寂塔。八大灵塔内容反映了释迦牟尼从出生到出家成佛、传经布道、最后圆寂的一生中重大的活动。历经风雨侵蚀，南塔塔身多处破落。1984年，有盗贼趁夜色攀上南塔，把拱眼内石雕佛像盗走，并贩卖到南方。盗贼哪里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发财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就被绳之以法，石雕佛像被追回。2000年，国家及地方文物管理部门拨专款，又有善男信女募捐钱款，南塔开始了彻底重修。历时两年，朝阳的儿女用自己的智慧使南塔重新恢复了昔日的风采。南塔下修建了游园，成为了人们休闲游玩的场所。每年到了春夏之季，南塔群燕绕塔飞翔。南塔为燕之居，燕为塔之灵，铜铎阵阵，燕鸣声声，别有一番情韵。清代称之为“宝塔金燕”为“朝阳八景”中仅存的胜景。作者李铭，我国著名作家，辽宁省文化厅艺术研究室编剧，中国作协会员
2015年04期《文化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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