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海等你

多年以后，站在酒海门口，史蒂文将会想起那张宛如西伯利亚冻土层的脸。

酒海坐落在弯弯绕绕的巷子尽头，史蒂文从没见过如此野蛮生长的巷子，似蛇冬眠的躯干。

他只去过一次酒吧，是和鸟兄一起，那天鸟兄唱完一首《消愁》，酒吧打烊，从此鸟兄变成了微信里的一个头像，静静地躺在那里。

站在酒海门口，史蒂文有些踌躇：我还是不适合来这里。门在这个时候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些昏暗，一团火将他引了进去。那团火就在那里噼里啪啦地烧着，火被一圈石头围住，一群人围住石头，除了火只有几个射灯亮着，似是夜空里的星星。

火焰的背景是一面酒墙，勇闯天涯、凯龙、雪花、哈啤、纯生、黑啤、百威、新动、老雪、superX、夺命大乌苏、夺命大X5、闷倒驴、老龙口、马三、牛栏山、江小白、小桃红、威士忌、清酒、青稞、白兰地、龙舌兰、马奶酒、西凤、五粮液、口子窖、花雕……他这辈子喝过的没喝过的酒就那样玉体横陈、交错层叠。

从火焰对面升起一个人，手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欢迎来到酒海，哥们喝点什么？”

史蒂文要了两瓶勇闯天涯，正对着酒墙坐下来，惹来了所有人诧异的眼神。

这大体格子白长了。

“麻烦帮我把瓶盖收好”。

那人哈哈一笑：“小伙子，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喝夺命大乌苏，喝趴为止。”史蒂文淡然一笑。那人很快取回了几种酒，利落地分给了大家，路过史蒂文的时候，不忘挖苦一句：“第一次来吧，看到那边墙上写的规矩了吗？”

酒墙正中赫然写着：不醉不归。

“可以用故事换酒吗？”

“有意思。但是得加上一条，需要在座的各位都觉得故事精彩，投票决定，觉得精彩的，把瓶子扔到火堆里。全票通过，你就可以抱着两瓶天涯喝到我打烊了。”

史蒂芬左手边的流浪歌手抱着吉他弹起了《天空之城》，他微笑着扫视了一圈。

“故事的名字叫做《我在酒海等你》。”众人眼里闪着火光，一个女人拧开威士忌灌了一口，拇指在唇边搽了一下。

“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女人送给男人两个勇闯天涯的瓶盖，男人走了，留给女人一句话'我在酒海等你’。我的故事讲完了。”

琴声戛然而止，火焰噼里啪啦地响着，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的酒香，众人眼里的火光兀自跳动。史蒂文看着酒墙里的一张照片出神。照片里老板和一个女人站在木酒桶旁，高脚杯碰在一起，老板笑得像个傻子。照片下那个女人又灌了一口，拇指在唇边搽了一下，火光映在女人宛如西伯利亚冻土层的脸上，柔和不再。

“什么嘛！这就完了？”

“这也算故事？”

“这就是你要瓶盖的理由？”

酒海里炸开了锅，老板笑道：“看来今晚你要不醉不归喽。”

史蒂文：“能给我讲讲照片的故事吗？”

老板循着他的视线望向酒墙里的照片：“哦，那是10年前和我太太在酒海拍的。我喜欢到世界各地收集各种各样的酒，她喜欢品酒，我们俩臭味相投就走到一起了。算是一见钟情吧，我就喜欢她那豪爽的劲儿，一冲动就跟她求了婚，那时候我就是一浪子，她母亲极力反对我们结婚。当时我也有些动摇，毕竟到世界各地收酒喝酒的生活对一个女人来说太不稳定了，她当时跟我说了一句话：'我终于找到可以陪我满世界喝酒的男人了’。我当时老泪纵横，不对还没老，后来领了证，全世界倒腾酒，一起开了酒海……”

老板讲完故事，酒海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史蒂文闷了一大口天涯，他注意到，斜对面有个人站了起来，把酒瓶扔进了火堆，西伯利亚冻土层化开了，淌着汩汩的水流。

“这次我不会让你自己走了！”

史蒂文：“你……你是……妮子！”

我在酒海等你。

你居然真的来了。

地上，大号的影子和娇小的影子融为一体。

◉文/风往北云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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