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有亲缘关系,我仍然惶恐着,在写这篇文章的每一个章节的时候,甚至每一个细节、每个文字时,都小心再小心。唯恐因为自己的哪一个用词造句不当,伤害了他们。
只因为我发现我们远离农事太久、太远,太陌生。而恰恰这些年来的养尊处优使得我们习惯了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而他们这些年来拚力奔着的,恰恰是我们早已习惯并且唾手可得的;房子因此而空,我们没有理由说三道四。
包括选择了刘进潮也是,因为我们曾经的缘分,至少在心理上我能更放开一些。
刘进潮做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自然继承了父亲甚至爷爷留下的遗产。
这些遗产,说多不多,至少是在刘进潮的家里,我能看到的,值钱的,没有有年岁的东西。想来,大概都是刘进潮这些年来自己购置的。再就是薄板村老村里那处空置的老宅,堂屋早已只留下地基,只做过刘进潮新婚住房的过道屋还挺立着,墙上泥皮上由刘进潮用墨汁勾画的竹子还清晰可见。
刘进潮已经与它渐行渐远。
读过《生命的螺旋方式》的朋友从那里面可以知道一点的是,刘进潮新婚后因为家庭矛盾放弃新婚房搬回老宅,却是无奈。那过道房不足十平米,与活鲜的四间新婚房对比着,心里自然不会舒服。在这一点上,刘进潮所做的选择,说明他真的称得起是一位好丈夫,也是一位好儿子。刘进潮理解住在过道房里的新婚妻子,决定举债建房。
谈何容易。
先是需要解决建房用地的问题。
下了决心的刘进潮把自己名下的耕地拿了出来。他要用这块宝贵的可耕地与乡邻的劣地置换。虽然事后转换来的房基地成为了公路边的好宅基,但最初换地时谁也没有前后眼。
借债。
为了尽可能的少背债,刘进潮如他的父辈一样,选择了自己备料。只是这时候村里原来的采石场都已经填土变成了耕地,刘进潮只好把目光转向了薛河。只要有空,薛河的河道里就能看到他拣石头的身影。
我的两个表弟名下的房子,也都是这样盖起来的。石头自己采,河沙自己捞;要花钱没有,要拚力气,有的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是有钱人说的话。
至今,村子里他们名下的房子仍然值不了几个钱,甚至,要卖,也没有买主。
我的两个表弟都有在上海打工的经历。大表弟至今穿梭在上海的人流中。租住的地方因为城市拆迁,也几经迁移。他睡着时的梦,大概也是流动的吧。
二表弟虽然因为工作关系离开了上海,在台州住在公司为他们租的房子里,但是他心心念念的却是老家城里的房子涨价越来越买不起了。
刘进潮幸运,还继承了他们家的祖传手艺而没有远离家乡,这使得他免除了思乡之苦。其实,这手艺于他,可以成为谋生的手段其实也是偶然,因为他有喜欢的成分,其实,也并不养生。刘进潮这么些年修脚也好、卖糖葫芦也好,现在阶段塑像捏泥人也好,一直都能有一些收入,但是也没有完全脱离负债的状态。
家里的房子空着。不值钱。
城里的房子买不起。
在城市和乡村之间,他们成为了这个时代特色鲜明的一群候鸟。
这就是他们要面对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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