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出生以后，只吃了三个月母乳，就留在奶奶身边。父母都去上班了！
我成长的记忆里，很少有父母的影子。最多的，就是一头白发、小脚的奶奶！
我奶奶1976年去世，那一年她才五十九岁。我十三岁。
在她老人家去世前的几年里，奶奶时常让我摸一摸她肚子里的疙瘩。我摸不着，她便很执着的拿着我的手，在自己的胃部摸，说：这不，这是一个，多硬？
我不知道疙瘩是什么，我手上也真的没有摸到疙瘩的感觉。
奶奶的病，因此被一天一天耽搁了。
那些年里，奶奶的心事很重。我记忆最多的，就是她的哭泣！
奶奶显然又是很好强要面子的人。她从不在人前哭。悲伤时，若有人在身边时，她至多忍不住洇出一滴泪来，迅速用手绢擦了，叹口气，仿佛就好了！
其实没好。
常常是聊天的人前脚走了，奶奶立刻拉起我就走！她要去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县城东部的烈士陵园，我爷爷的坟在那里。另一个需要坐火车，下了火车还要走十几里路，那是奶奶的娘家，叫种口的村，村外，有奶奶的母亲的坟！
去种口的时候少，大概只是因为远。坐火车花钱不说，下了车后要走的十几里路，对于拖着一个不懂事孩子的小脚老人来说，负累就真的太重了。
我记得！我走累了，或者不累，只是娇气不想走了而已，就蹲在路上，冲前面似乎硬着心肠赶路的奶奶喊。我现在知道她当时是犹豫的，她不是硬心肠，只是她的小脚以及后期她的病体，都叫她为难罢了！
我奶奶是极端爱我的。在西北隅，在马号街，她都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老太太。我那时候哪里能知道，“护犊子”其实是弱者自我保护的一种表现！
每每我不愿意走，奶奶只有背起我。
无论是在我爷爷的坟前，还是回到她母亲身边，奶奶都会在燃着火纸以后，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爆发般的哭嚎起来，号啕过后，更是长长久久的哭述！述她不为人知的苦楚！
我是奶奶身边唯一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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