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王晓哲高三12班
雪,盖满了屋顶,马路,压断了树枝,隐没了种种物体的外表,阻塞了道路与交通,漫天飞舞的雪片,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院中有人来回踱步,是一个中年男人,吞吐的烟雾消失在苍茫的天地间,门庭边的梅花在凛风中飘荡,但男人似乎不知寒冷,不晓暗香,只是来回走着。
屋内传来了婴儿的哭啼,男人呆滞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转瞬的,即逝的。
“王大伯,王大伯,等一等。”男人停住了进屋的脚步,看到来的人便急忙问“咋样?有人家要吗?”
“我托人家问了苦乐村,有一家人想要。”
冷风中,大口大口的白霜被呼了出来,男人思索着,苦乐村,倒也不太远。
掀开门帘,炕上坐着一个女人,若不是嘴巴还在一张一闭的喃喃,全然像个死人,脸色灰黄,毫无光泽和血色。她的泪早已洒尽了,男人抱走了女人身边的婴儿,这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女人没有反抗。死人怎么会反抗呢?她早已没了力气,这下,她真的绝望了――他的孩子要被男人给了别人去。
女人就这样,坐到了天黑。月亮的清辉,洒在女人身上,但女人却离那幸福光耀的源头千千万万里。西风往东吹,梅花落满了门庭。
这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儿,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娃。不是家里穷,养不起。也不是女娃,身体有缺陷,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和第一个孩子生在了同一天,这不吉利,不吉利!
婴儿有了名字,叫英子。她的笑总是灿烂耀眼,仿佛所有的阴暗和灰暗都遭到她的驱逐。
但生活总是严肃的,在抱回英子后不久,英子的养母便怀孕了。在这之前,他们已经生养了三个孩子,但都病死了。
刻薄的养母在怀孕后更是只关心起自己的肚皮来,全然忘了英子。值得慰藉的是,养父把英子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这远远不够。这个家太破太穷了,门上的门神画早已斑白,高悬的门檐早已腐朽,颤颤巍巍的土墙早已豁了口子,为数不多的家具支离破碎,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没人知道英子是怎样长大的,但英子确实长大了。英子坐在地上,看着太阳西沉,邻家小孩在跳皮筋,对于英子来说,旁人的喜怒哀乐远在地平线之外,她只是一个惨淡、混沌的人。望着脚上大出一拃的鞋,露出的紫的青的冻疮密密麻麻,全然不像一双脚。英子,今年13岁了,13年里他没有穿过一双合脚的鞋,别人给他大的,她穿,别人给他小的,他也穿,不论鞋,不论衣服。
方才,英子刚拖着这双肥大的鞋,从三里外的山上捡柴回来。并不着急烧火,也不着急做饭,做什么呢?又没有米。
如今,这个家里只剩下英子一个人了,五年前英子的养父就去世了,养父一走,养母便不顾老师的相劝,把英子从学校带回了家,从那以后捡煤块、拾柴火成了英子生活的全部。英子的心仿佛沉淀到海底,被沙子和贝壳经过着,上面长满了浓郁的海藻,无法跳动。
没过两年养母就改嫁了,没有告别,没有愧疚,只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养母带着他的亲生女儿走了,只留下了一块手表,一块雕着梅花的手表。那是英子最糟糕的时光,在生活的夹缝里因此徘徊,挣扎,踌躇独行,却找不到一个立足之地。
恍惚间,英子将着黄昏的太阳当成了黎明的曙光,可饥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英子,这只是黄昏的太阳,即将沉没。
岁月奔驰,挨过了冬天,便迎来了春天。柔柳轻舞,摇动细细的柳叶昂,初春的绿意,树枝上的小麻雀,三三五五地吵闹着飞上飞下,几朵祥和的白云飘浮在天空,浮华万千,一切都是那么明朗!英子,无心感受这美好地里还没有栽上种子,杂草却长得老高。
此刻,英子正在挥舞锄头,锄板儿在阳光下发出银色的光。一下、两下、三下……锄头越发沉重了,英子调动着每个细胞,费力的锄着。脸上说不清是什么颜色?好像是蜡黄的。眼前的徒弟变得模糊的,忽的,英子倒下了,她气弱的只有出的,没有入的。
她只在今天早上吃了半个发霉的硬馒头,肥大的衣服,再难掩她皮包骨头的身体,她可真比那黄花还要瘦了,身体从里糟到了外。
英子带着她早已冰冷的心去了,如同蜡烛,最后一次耀眼的跳熄灭了。雕着梅花的手表滑了出来,在泥土上静静地横陈着,吸收着阳光,仿佛活了过来,在暖阳下肆意绽放,透着舒展的气息。
也许,腊梅是讨厌冬风的肆虐与无忌的……
王晓哲,涉县第一中学18实验12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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