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村十字廊)
十字廊
温健康
温和村只有东西一条街,西起小碾坡,东至煞楼坡。大街北面的温家胡同与通向南圐圙的一段巷子南北相对。温家胡同和这段巷子与东西大街相交,正好形成了一个“十”字,“十”字相交的中心,村人不叫十字路口,而叫十字廊。
旧村时,十字廊也是温和村的地标正中心。后来,村民盖房,向村外的东西南北方向各有发展延伸。现在,十字廊仍然是村的正中心。
屋檐下的过道或者有顶、有柱、有栏杆的过道才叫廊。温和村的十字廊不是屋檐,也没有顶、没有柱、没有栏杆,只一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北面温家胡同口东西雄踞着两座高宅大院,南面通向南圐圙的巷子两侧也是两座高宅大院。街窄、胡同小、巷子逼仄,亭午不见曦日,夜分无缘月色,如有屋檐和棚顶。所以自古的村民不叫它十字路口,而叫它十字廊。
自古以来,十字廊不仅是温和村的地标中心,也是温和村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十字廊东南角,是个五门相照的宅院,曾是晋时珍的新宅子。民国时期,晋时珍在合漳天门会冯贵德手下当营长,发达后新盖了这宅子。风浊雨侵,现在宅子虽面目全非、雄风不在,但村人仍叫它“新宅子”。
新宅子大街门,临十字廊,大门口两侧的青石墙上有一排拴马石,可以想到当时十字廊上的威风霸气。解放后,新宅子长达数十年是村大队部,大队部搬到东园子后,这里又成了村里医药铺和供销社。多少年来,村里一代一代昂首挺胸的豪杰在十字廊上聚会,议事,宣告政令,他们曾左右着温和村命运;多少个夜晚,低头弯腰的村民,或提着照亮十字廊夜色的灯笼,来药铺抓几副药,或拿着手电筒踏着十字廊的青石板,进供销社称几斤盐,打一瓶醋:正是他们延续着温和村的烟火。
一天早上,十字廊东北角的石墙上突然贴着一张黄表纸,上面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夜风已把墨迹吹干。不知哪一家的小孩子又闹夜哭。
又不知哪一天,十字廊东北角的黑板上张贴了一张红纸——新鲜的栆红纸;窄窄的,拃把宽;长长的,两拃长;竖贴着。这是一张阻贴,上面竖写着:“予阻(右起第一列,正中),街坊亲朋好友送礼送汤(另起一列,正文,顶头写),某某某(再起一列,下齐,具名),某年某月某日(最后一列,下齐,署日期)。”这是村上有人家的孩子娶媳妇了。阻贴明写阻止送礼送汤,其实是告诉村人办喜事的消息。街坊送来的礼,该收的还收;亲友送来的汤,该接的还接。
十字廊东北角晋国保的大门楼下进出大门的两侧分别有“出捋坡”(音),出捋坡泛着青光,村里一茬儿一茬儿的小孩子挤在这里玩“滑梯”。哧溜——一个小女孩溜下来了,一个有力气的小男孩把身边的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往边儿上一拨,自己赶紧抢上去,哧溜——滑了下来,那个被拨到一边儿的男孩子才怯怯地上去,慢慢地出溜下来。
中午和傍晚,十字廊曾是温和村最大的饭市。十字廊四墙跟捊着一块块青石,上面放着一个个大海碗,坐着男男女女。十字廊西北角晋来庭家门口有一个“L”形青石,正面雕刻着狮子头,威武雄壮,成了小孩子抢占的饭桌。
这块“L”形青石是村下龙王殿上的一个大门墩。另一个曾摆在南岭尖的一户人家门口。这两个石狮子一雄一雌。前几年,南岭尖儿的那块“L”形青石不翼而飞,不知是在大路口被人偷了,还是被人卖了。这时,村人才知这是“宝贝”,剩下十字廊的这个石门墩才被好心人刘兰庭收留起来。
十字廊上热闹饭市没有了,“出捊坡”前也没有了拥挤的小孩儿,只有十字廓西南角的雪兰超市,商品应有尽有,可来这里购买东西的人也稀稀拉拉。
村里的人外出的外出,住城的住城,十字廊难再现她曾经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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