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随笔】温健康：东庄书院的女主人永远不回来

东庄书院的女主人永远不回来

温健康

和东庄书院的女主人，我只有两面之缘。这仅有的两面之缘还不是在大家津津乐道的东庄书院。

十多年前的那个寒假，我与杨海宁、付黎明、申素芬、张利民几位老师，随我们的李玲梅主任有一次骑行家访。我们一行骑着自行车，先到固新镇小车村赵彩虹家。赵彩虹同学是位贫困生，她家虽新盖了房子，但还是觉得家里的穷，给我们这种感觉的，就是屋里的空。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彩虹的老父亲把屋里那个蜂窝炉的风门全打开了，但那上窜的火苗，因这个屋空荡，反而让我们愈发觉得有些冷了。

然后我们翻过小车村后那道岭，穿过更乐四合村，来到更乐赵娇凤家。

赵娇凤的父亲就是后来成为我好兄弟的赵安刚。安刚君是八五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工，业余痴迷收藏。赵娇凤家给我们感觉就是满！旧书、旧报、旧家什，摆得屋里满登登的。沙发的两侧是一个缺了口的甏和一个裂了缝的瓮。柜顶上还塞着一个破旧的军用毯。安刚君指着这些东西，一一给我们介绍它们的名称，从哪儿里掏来的，多少钱，有什么故事……

满屋子这些“破破烂烂”，反而让我们忽略了女主人的存在。直到我说，有银元没？我就没见过银元！也许我问的太唐突吧，安刚君看了看我们，迟疑不决。这时，他爱人说，你就把你的那些宝贝拿出来，让老师看看吧。安刚君这才拿出钥匙，打开柜子，拿出四五个本子。本子里的每一页都粘满了他这几年收购收藏的各种货币，中国的，外国的，近代的，古代的，银元和古币专有一个本子。我们第一次认识了老人们所说的“老人头”、“立人儿”“双龙”！

我们惊羡不已，安刚君满脸自得。

“这十多年的钱都用到这上面了，没买房，连身好衣裳也舍不得穿！”安刚的爱人对我们说。

我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安刚君的爱人，她衣着普通，文文静静，向我们微微地笑着。这微笑让我看到了她的自豪与满足。

一位普通的工人搞收藏，该得多省吃简用呀！于是我问她：“他搞收藏，你支持？”

“人家不吸烟不喝酒，就这个爱好！”安刚君的爱人笑着说。

其实，屋里的哪一件收藏没有她的支持？安刚君收回来，但如何安放，如何打理，让整个屋子满而不乱，这可是女主人的功劳！没有女主人的用心，这家里该乱成啥呀？

不久，安刚君在赤岸村开了一家古玩店。开业那天，他通过女儿赵娇凤让我们去捧场。这下，该我们迟疑不决了：去吧，我们与安刚君也仅是一面之交；不去吧，那次家访我表现得对他的收藏那样感兴趣。最后，杨海宁老师说，去吧，咱给他上份贺礼。于是我们一行人又去了。

到赤岸后，并没有其他朋友来祝贺，原来，安刚君想趁机给闺女的老师们坐坐，表达一下对老师们的谢意。席间，安刚君的爱人还是文静腼腆，到现在，我也想不起她当时所说的话。只有一种感觉：她对收我们的贺礼像是很不好意思。

赵娇凤考上大学后，因为对文字有相同的爱好，我与安刚君成了兄弟。安刚君是“文圈中盛传的东庄书院”的主人，他多次盛情邀我到他的东庄书院一聚。

三年前的“五一”小假，在志强、献军、国栋、安刚几位兄弟的诚邀下，我终于慕名前往东庄书院。

偌大的书院，又是满登登的。院内花果飘香；看门的小白正在奶着一窝小狗崽；鸡、鸭、鹅，在院子里安闲地踱着步，从不避人；两有两只猫，不时从树上窜来窜去……

“你还有时间侍弄这些？”我问安刚君。

“都是你弟妹养的。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说着又指了指院里那片空地，“人家如果在家，这块地上早翻种了。这时，新鲜的菜蔬也就有了。”

女儿赵娇凤有了孩子，安刚君的爱人去看护小外甥了。东庄书院的女主人虽然不在，但我却处处感到女主人的存在！从书院回来，我涂鸦了《东庄书院》一文，文后写到：“书院红杏熟时，再去吃杏去，那时女主人该回来了吧。”

书院红杏熟时，安刚、志强、献军、国栋几位兄弟多次邀我去吃杏畅饮，但因学校的课紧，总没去成。

今年中秋节前两天的那个晚上，献军兄弟给我发微信，说安钢的爱人去逝了。当时，我已入上床，似睡非睡，但当我看到这个消息时，如晴天闻惊雷，所有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那次在东庄书院，志强兄弟讲了书院主人的事又让彻夜难眠了：

安刚兄弟乐意吃葱油饼，爱人南下给女儿看孩子前，就连夜给他烙了68张葱油饼，计划每天早晚让安刚各吃一张，一个月后，她就回来了。可爱人走了十多天了，68张葱油饼，安刚兄弟只吃了一张。

志强问他：“嫂子知你爱吃这饼，给你烙了这么多张，你才吃了一张。嫂子回来了见冰箱里还有这么多张饼，让嫂子情何以堪？”

安刚兄弟回答道：“我乐意吃你嫂子烙的饼是乐意看你嫂子在我眼前一边烙饼一边看我吃催我吃。她不在我眼前了，那饼也吃不出味道来。”

夜色中，我从“清漳两岸”翻出当年写的《东庄书院》，读罢，泪流满面：安刚兄弟永远吃不到爱人给他烙的葱油饼了！东庄书院没了女主人，那里的风，我们不再感受它的流动和凉爽；那里的花果，我们不再体验到它们的鲜艳和芬芳；那里的鸡鸭鹅，我们不再听到它们的争食和欢叫……

我们已找不到去东庄书院理由！

因为没了女主人，东庄书院真的是空了！空得让我们不忍直面！

东庄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