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温健康：李芳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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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这孩子

温健康

上世九十年代末，我从乡下调到涉县一中，承蒙领导信任，除了上两个班的语文课，还担任了高一（7）班的班主任。

李芳这孩子就是当时高一（7）班中的一位女生。她家在城里，是位走读生，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常常迟到。

每当预备铃响后，总能见一位个子不高、衣着朴素的女生，在巡查迟到的值班老师的注视中，从校大门口冲进来，小跑着穿过校园，推开教学楼二楼西头那间教室的门，低着头进去，从不敢正视早已站在讲台上侯课的老师，慌慌张张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本来白白净净的脸，因为这阵小跑，也变得红扑扑的。当她一手捂着胸脯，似乎要按住那颗因紧张要跳出来的小心脏，一手还没拿出上课用的书本时，上课铃响了。

这位女孩子就是李芳。这次，值班查迟到的老师没给高一（7）班记迟到。

当然，不是每次都如此幸运。学校每周通报的高一（7）班迟到学生人次时，我知道李芳总是榜上有名。

每次问她为什么总是迟到，她那白生生的小脸就又红了，然后低下头，从不回答。

从高一到高二，我当了两年班主任，李芳迟到了二年。几年后，我才从表弟那里解开了李芳迟到之谜。

那年，成家后的表弟在涉县租房，偶然间和我说起租房的事。他说：“我租的是你一个学生家的房子，她叫李芳！”

听表弟一说，我又想起了那个慌慌张张的常常迟到的女孩子。于是就想跟着表弟去李芳家看看。过了新华书店，从七一粮站旁一个胡同进去，就到了李芳家。李芳没有在家，她父母也没在家。我没有见到她，也没有见到她的家人。

这是一个半新的院子。西边的厢房还没盖，门楼和主房也还没粘上瓷砖，院里没有硬化，南墙跟儿有几簇杂草，野蛮地疯长着。表弟租的是二楼，上楼梯时从窗户里能见到李芳家的屋内，室内的陈设一览无余，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表弟说，李芳家条件不好。在李芳上初中时，母亲就病了，生活不能自理；父亲也没有工作，又老实本分，到处给人打工，顾不上照顾这姐弟俩；听人说李芳当时就很懂事，下学回来除了自己做饭，还照顾母亲和淘气的弟弟。为了照顾家，李芳大学毕业后没有留在外地，回来到乡下当了一名代课老师。

那天，虽是星期天，我也没有见到李芳。表弟说她可能又领着母亲上医院了。

表弟最后还说，李芳知道了他是我表弟，还少收了他一个月的房租。

多年后，我终于知道李芳当时常常迟到的原因了。至今我还很后悔当时没有给她帮助，哪怕就是一点点儿的帮助！

后来，我又去了表弟那里几次，每次都能看到院里那几簇疯长的杂䓍，但每次都没有见到过李芳。倒是有一次，见了李芳的母亲。我向她打听李芳的情况，她只是直着眼睛，瞪着我，并不回话。再后来，表弟搬到了别处。我也没有见到李芳。

终于见到李芳，是在又过了几年后的一个下午，在体育路。她还是那样，衣着朴素，脸白白净净的。问她工作，她说还在乡下代课。我说可以趁年轻到外面闯一闯。她说走不开。这时，我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杂草疯长的小院，和那位眼睛直瞪着我中年女人。我为自己的冒失而自责！本来我还想问她成家了没有？父母如何？还想问她……

因为我的冒失，我不能再问下去了。于是，彼此就各忙各的了。李芳这孩子也像一滴水珠，默默地溶化在我记忆的长河里！

直到前几天，也就是10月19日下午14点44分，大兴在2001届涉县一中7班班级群里发了一则“水滴筹”《来自LCU的求助》。我打开一看，竟然是李芳的求助！

李芳病了，急病！县医院转到市中心医院，市中心医院又转到北京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重症监护室！仅一个星期就花费10多万，现在急需60多万！

于是同学们在群里真诚地为李芳祝福、祈福，踊跃捐款，发朋友圈，并托咐在京的申彦龙同学亲自前往问候。

李芳，你今年才四十一岁！我不知你代课教师的工作转正了没有，我不知你什么时候成家，我不知你爱人从事什么工作，我不知你们在县城买了房没有，我不知她你家那个小院是不是还疯长着杂草，我不知……我曾不知道你的太多了。

但现在，从你的求助信中，我只看到了你鼻腔插满了管子，眼镜片下是你一双无助的眼睛，你静静地躺在北京一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我只知道了你家里还有一个刚刚换牙的小女儿；只知道你需要自己付不起的只得向社会求助的天价医疗费用！

“天佑善人！”李芳，凭你的孝心，凭你的乐观，我相信天自会助你！这天就是你的同学，你的朋友，更有普天之下的爱心人士！

李芳，祝福你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