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 密
为了遇见你,我一直流浪
遇见书舍
说 秘
时 的
光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我曾有一段时间,疯狂喜欢日本文学,从夏目漱石到吉本芭娜娜,太宰治,佐野洋子,芥川龙之介,然后到川端康成的《雪国》这里停止,“我”跟着岛村穿过了长长的隧道,也“见到”了驹子,却止步于叶子的即将离去之时。我当时没有把《雪国》读下去,大概原因是与当时的心情不符,我那时应该是在疯狂地爱着夏目漱石的美学,吉本芭娜娜的疗愈,佐野洋子的潇洒,我不允许悲伤徒劳的雪国打破这欣喜的心情。
过了很久很久后,在假期的夜晚,打开书柜,试图挑选一本书时,在犹豫间,拿出了《雪国》,再一次穿过长长的隧道。此刻,我觉得就像是岛村,对这个雪国有着不知如何形容的眷恋,想象着驹子的脸容,迫切知道叶子为何要成为美丽的“幻影”。我会爱上吗?或许仍然不会!那么我这种努力,用川端康成的描述,是不是也是一种美丽的徒劳?
徒劳是人生极致的哀伤。我将对徒劳的认知分成三种:一是基于现实,看得见的付出后一无所获;二是基于生活,努力生活企图挽留拥有却无所依;三是基于灵魂(情感),它包括前两种,是精神思想的缺失,是可怜的无助,是孤独的痛苦,它看不见。
《雪国》中的岛村将“徒劳”这个思想认知表现得极致,这个没有正当职业,靠着遗产过日子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追求是什么。喜欢西洋舞蹈?好像不知喜欢它什么;拥有妻儿,但又找不到共同生活的乐趣;遇见驹子,又没有从她身上获取到真实的爱情,然而却又对某些事物有着向往。这样的虚无主义从岛村身上折射出来,其实是可以在很多人身上找到影子,只是岛村的徒劳源于起点,我们大部分醒悟于终点,但失落感都是真实的。
驹子是岛村的另一面,她的徒劳建立在自己的不断追求之中,因为总是得不到而更加让人心碎,是那个时代非常典型的日本女子形象。男人往往在爱不到女人的时候才能演绎出悲伤,而女人无论是爱上,还是爱不到,都有着有别于男人的执著。这是由人类长期以来形成的固定认知而产生的感觉,不必刻意争论。
驹子到底爱谁,这个并不重要,她在对抗着一切真实,所以极力挽留着尊严努力地活着,那悲伤的三弦琴,雪中送别岛村,甚至卖身为未婚夫看病,都带着隐藏的倔强,是女人对自己生活迷茫的对抗。比起岛村这种空虚的徒劳,驹子握在手中又离去的徒劳让人更加心疼。
浪漫的物哀是日本文学的一个极具代表性的表现,它们很“真实”,但又很“缥缈”。从岛村和驹子这两人去看,川端康成似乎想传达的是生命的无奈,用颓废的情感搭配浪漫的雪国,让悲伤表现得撕心裂肺,企图将读者的心砸碎。他很成功,每一个看《雪国》的人,都为这唯美的言语感慨的同时,跟随着人物走入悲伤的世界。但这样的救赎,落在了我们认为极度悲剧的叶子身上,一场大火夺走了美丽的叶子,让徒劳变成了沉甸甸的生命重量。
看到有不少说叶子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的美丽,她可以不存在。不!叶子必须存在,她是《雪国》的魂,没有叶子,我想川端康成的努力也是徒劳。
叶子这个人物的存在与夏目漱石《草枕》里的那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美小姐有着不堪的过去,但总是表现得不平易近人,她的特立独行使得在寻求逍遥,过悠闲非人情生活的画家无可适从,因此迟迟未能完成那美小姐要求的画作。直到他陪同那美小姐送别堂弟去出征战争,在列车上遇到落魄的前夫时,画家看到了那美小姐脸上怜悯的表情,从而触动了她提笔的欲望,终于完成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画。
夏目漱石用那美指引画家去明白非人情世界里藏着什么,川端康成则用叶子唤醒岛村去明白徒劳的人生,什么才是真实。叶子是驹子虚幻的一面,却将驹子的真实投放在叶子身上,然后用死亡将一切烧掉,迸发出火光,她如这雪地般纯洁,又如银河般耀眼。“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他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极美又极哀!
如果是为体现徒劳而写徒劳,那叫记录,写徒劳但不是徒劳,才叫文学。我认为体现徒劳不是《雪国》想要表达的核心,获得饱满的徒劳(即徒劳的反面)才是川端康成的精神所在。他成功了,1968年,诺贝尔文学奖属于他。然而,1972年4月,他含煤气管自杀离开了人间。他的离去何尝不是一场银河的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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