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丨浪丨诗丨人
和尚说的一番话在那个夜晚如洪水般冲洗着几位，不过退潮后，生活还是没变，反而多了被冲上来的石头。
VOL.25 坏女孩
梦娜发廊对面街道的沐足店，酒吧，舞厅KTV突然停止营业，使得整条街都静悄悄，路上行人也少了很多，那些喜欢夜蒲的人只能到海边的夜宵档相聚，不少人走来梦娜发廊找乐子，一班大老爷们聚在梦娜发廊追电视剧。原来是新年将至，上头对娱乐行业进行大整顿，所有的夜场都必须取得营业许可，并需要通过消防检修，另外还要规范服务员的着装，形象，不符合的门店统一关闭直至到检查过关。一年轻人因为名字叫合垧，大家都称他和尚，不满意地说这不过是借着消防检修让这些娱乐逐渐消失，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沐足店的靓女了，甚是想念。老黄马上调侃说这是让你这个和尚戒女色，隔壁便利店老板搭上一句，这些夜店就是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搞坏名声的，你说沐足就沐足，唱歌就唱歌嘛，非要找几个女孩子去陪。六叔不认同，他替和尚说话，这是娱乐行业，不管男女都有需求，为什么非要把“罪”归到女的身上。他还举了很多例子，例如大家认为在舞厅唱歌的女人就是跟老板有一腿，如若有人打赏，就好像要潜意识认为需要献身；去酒吧的女孩，就认为人家思想不端正，是坏女孩；或者有女孩在沐足店，KTV工作，一定认为她们就是不正当的；甚至稍微穿清爽一些，染个头发，涂个指甲，穿短裙，就指指点点。这根本就是偏见嘛！老黄认为六叔这是电视剧看多了，现实生活中哪有这样。便利店老板有不同意见，反驳六叔说这不怪大众，这些行业的确会让人浮想联翩。和尚接着说，在座的几位老头，都是在口是心非。他的一句话让热烈讨论的气氛安静了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于是和尚抛出了几个问题。
和尚：“沐足的时候，你们喜欢服务你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众人：“女人”
和尚：“你们喜欢女人穿多还是穿少”
众人（犹豫），和尚：“只能二选一”
众人：“穿少”
和尚：“你们喜欢女人会做饭还是会唱歌”
众人：“会做饭”
同样的问题，和尚让在座的三位女人，苏苏，老梦，美英回答。苏苏的答案是：女人，穿多，唱歌。老梦的答案是：女人，穿多，唱歌。美英的答案是：女人，穿多，做饭。听完答案之后，大家一脸问号地看着和尚，说这有什么特别的。和尚正经地分析道，在肢体接触上，男人喜欢异性，排斥同性，而女人则相反；在性暗示上，男人贪婪，女人保守；而在日常上，男人只会为自己着想，女人则倾向于内心的渴求。听和尚这么一说，大家也表示认同，可是这与上述的偏见有什么关系。和尚则继续说了，染发，喝酒，性感打扮这些属于个性展现，与普通大众不一样，所以大家都会将焦点放在她们身上，而恰好，酒吧，KTV，舞厅属于个性展现的舞台，事件的发生是概率性，而我们却只看到发生的东西，从而当成普遍性，最后演变成偏见。刚才六叔所说的大众，其实也包含了自己，在座的每一位，如果把这些当作普遍性看待，那么偏见的看法就可能会减少。就如男人同样可以穿裙子，留长发。听了和尚的话，醍醐灌顶般，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只看电视，不说话。
娱乐场所整顿之后，很多门店生意不如从前，赶走不少小姐，有的回老家嫁人，有的转行，有的则还期待着能回去。一天，午饭的时候，一位打扮得精致的女人进来梦娜发廊，苏苏认得她，她是对面舞厅的，之前酒鬼的丧礼上出现过的，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就走的女人。美英上前招呼，问她剪发还是洗头，女人摇头，说她是来找老梦的，正在吃饭的老梦放下了筷子，问找她有何贵干。她说她要回老家了，原来的舞厅转让了给另外一个老板，那老板说年轻人不喜欢听她们唱的老歌了，所以要转做西餐厅。她说来这里不是道别，毕竟大家都没有交集，她是来道歉的，即使她知道都是无济于事的行为，但不说她可能会一辈子不心安。
酒鬼死的那天，她在现场，当时她唱完下台的时候，被老板叫去陪一男人喝酒，那男人对她上下其手，她不敢反抗，毕竟这是老板吩咐的，酒鬼看到，一拳打了那个男人，然后带走了她。但是她却把酒鬼痛骂了一顿，因为她得罪了那个男人，也得罪了老板，会面临着丢掉工作的可能。结果，就在她离开回去舞厅之后，悲剧发生了。酒鬼曾对她说无论如何，都是她最忠实的歌迷，还扬言赚到钱买房子就会娶她，做他的妻子不用煮饭，唱歌给他听就可以，可她以为这只是逗女孩的情话而已。她怪自己的无情，也怪自己的懦弱，更怪自己的偏见。老梦问她回老家有什么打算，如果没有打算想留在这里，可以帮她，她有认识的朋友是开舞厅的，在另外的城市。女人说她打算回家找个男人嫁了，不唱歌了。这是千帆过尽后的无奈，还是看透？女人最后的归宿都是嫁一个男人，然后相夫教子过完一生吗？苏苏在心里已经描绘出很多自己都说不出的景象，有从远方赶来的一场大雨，她已经湿透了。
酒鬼忌日那天，几位街坊组织上山拜祭了酒鬼，苏苏替那个女人为他选了一束向日葵，因为它的花语是沉默的爱。老梦告诉酒鬼，他赢了，那个女人输得一败涂地，这是她活该的。这样的话当然是玩笑，酒鬼喜欢赌输赢，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喜欢下个赌注。老黄带来了酒鬼最喜欢的酒，和六叔坐在山坟碰杯，这清脆的声音是那个午日最清晰的记忆。
不久后，苏苏跟随何自辉去旅游，在城市地铁的地下通道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孩在弹着吉他，驻足的人很多，不少人把纸币放在她的吉他袋子里。一曲唱罢，女孩说可以点歌，一名中年妇女点了一首，女孩礼貌地说好，然后唱了起来，苏苏站在那里听完了整首歌，突然觉得这个寒冷的城市温暖了起来。以前有人问梦想是什么，苏苏回答不出来，而那一刻，她想做一个“会唱歌”的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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