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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诗人丨VOL.35 阿政这个男人

流丨浪丨诗丨人

她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念头让她走到这一步,她以为阿政是她逃离的一束光。

VOL.35 阿政这个男人

见到阿政,是在医院探望爸爸的时候,他正坐在爸爸的窗边削苹果,刀功挺不错的,削出了长长的苹果皮。他看到苏苏和二妹跟着妈妈进来,就马上放下苹果和小刀,两手在裤子边蹭了蹭,站起来叫了一声“阿姨好”,然后对着苏苏点了点头,带着憨厚的表情。二妹跟阿政挺熟络的,一见面就问他有没有吃早餐,他说吃过了,今天吃的是肉包子,在医院门口买的。爸爸躺在床上,精神不错,苏苏叫了他一声“爸爸”后马上露出了笑容,拉着苏苏的手,说着“回来就好。”接着阿政坐了下来,把刚才的苹果削好,并把苹果分开了几份,递给了父亲一份,剩下的问苏苏她们要不要吃。苏苏摇头说,自己来就可以,不用客气。她感觉自己像极了客人,病床上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朋友的亲人,满是尴尬的疏离感。就在她陷入不知要聊点什么的时候,医生进来复诊,妈妈叫阿政带她到外面走走,二妹说赶着过来没有吃早餐,自己一人到外面走去了。

阿政带着苏苏走到医院后面病人的休闲区坐了一会,从这相处的一会可以看出,阿政是一个内向的男人,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会聊天,个子不是很高大,瘦瘦的,皮肤黝黑。他对苏苏说,自己是开挖土机的,经常在一些工地来回跑,所以晒得黑黑的,他不但会开挖土机,推土的,吊车,叉车这些都会开,是个工地全能手,这工作时间虽然长,但收入还是不错的,比在工厂好。他还说自己已经在镇上买了一套房,三房两厅,已经装修好了,随时可以入住。苏苏不知道阿政为何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给她听,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在一旁迎合着说不错。在交谈的过程中,苏苏有发现阿政有些拘谨,不停地两手在大腿上摩挲。在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之后,苏苏进入正题问他父亲的药费她会还给他,并且感谢他对父亲的照料。阿政连忙拒绝,说不要,这是他应该的,他不介意。“应该的?不介意?”这些字眼让苏苏感觉莫名其妙,加上从妈妈口中的一些话语,她猜测到了一些情况。她用强势的口吻告诉阿政,她不喜欢嗟来之食,也不喜欢被人强迫做不喜欢的事,更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所以这些钱他必须收下。说完便从包包里拿出一个装着2万块的信封塞到阿政的手上,并说余下的1万块会尽量归还,阿政想要拒绝但又害怕,等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苏苏已经起身走到十米之远了。

事实上,阿政除了给了医药费之余,家里的摩托车,一些电器都是他买的,从父亲和母亲,二妹,弟弟这几个人对阿政的态度可以知道,他们接受阿政不仅仅是这些,还有的就是完全把苏苏蒙在鼓里的媒妁之言。阿政就是妈妈之前在电话里说好的那个男人,她以为至少会经过她的同意,然后见面,走完相亲的程序。没想到她早已被出卖,并借由父亲生病这个理由来让她回来,去按照他们写好的剧本去走。苏苏非常生气,跟妈妈大吵了一架,从弟弟口中还听到,父母亲已经收下了8万块礼金,两人的生辰八字也合好,婚期也挑好了日子,礼饼什么的也订好了,就在下个月的十五。苏苏万万没想到,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回来,却被自己生养的父母出卖。母亲还扬言,这是她和父亲的苦衷,弟弟明年要上大学,单靠种地这些收入不足以供他去读大学,另外苏苏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同村这个年纪,甚至比她小的都嫁人了,再这样下去,会被人嘲笑的,他们在这个村子也抬不起头。苏苏被这些荒唐的理由气得说不出话,虽然在外几年她已经不像曾经那样胆小,懂得去为自己反抗,可是骨子里却还是自卑,越不过父母这座大山,只能找阿政说去。

阿政带她到新房子去,并坦白说这一切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他不敢违抗父母的命令,他知道婚姻是不可以勉强的,但既然现在两人都是深陷其中,唯一两全其美的方法就是结婚,既体面地满足双方家长,又可以让彼此逃离不断相亲的漩涡。这房子是婚房来的,两人结婚后,苏苏就搬过来住,只有他们两人,大家可以各睡各的,各过各的生活,互不打扰。苏苏一听,觉得这方法也是可行,阿政这人老实憨厚,看起来是个能信得过的人,如果和阿政结婚就能体面地逃脱父母的枷锁,也未尝不可以。

听完阿政的建议后,苏苏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思想挣扎了几天几夜,她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成了阿政的妻子,并举办了一场传统的农村婚礼,自己像个蜡像那样被装扮着,被大家围观着,所有的人都欢声笑语,唯独她心里在哭泣着。阿政为他戴上了戒指,掀开头纱,并在众人的怂恿之下,亲吻了她的脸颊,她笑不出来,一点都笑不出来,但还是拼命地挤出笑容。心里想着,这是她逃离的形式,是她获得人身自由的方法,必须演下去,并尽量演得逼真一些。苏苏做到了,村里的人,阿政的亲友都称她是最美的新娘,每个人都认为是阿政的福气,在这样的欢呼之下,苏苏安全地完成了这场盛大的滑稽戏。

苏苏坐在新房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妆容,雪白的头纱和性感的婚纱把她的身材衬托得很美,她记得何自辉曾经说过,要为她拍最美的婚纱照,苏苏还笑着说,她长得那么普通,穿什么婚纱都不会称得上“最美”两个字,况且也没有人要娶她。何自辉则说不一定要结婚才穿婚纱照,“最美”是他定义的,如果她想,随时都可以满足,苏苏在何自辉的话里陷入了沉默。何自辉没有骗她,穿起婚纱的她也不是想象中那样不堪,不过可惜的是应该配上幸福的笑容,她做不到。再美也不是永恒的,她脱下婚纱,卸下妆容,给自己洗了个冷水澡。当她一个人躺在宽敞的新婚床上,看着对面大大的囍字,真实感又扑面而来,虽说这婚姻是假的,可结婚证不是假的,婚礼不是假的,接下来的人生又该如何演绎,她凌乱了。阿政的敲门声惊扰了她的沉思,她迅速从床上跳下来,说把这里归还给他,自己到另外一个房间去。阿政回她说,这就是她的房间,他过来是拿被子的。苏苏很不好意思,阿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所以马上制止了她。拿完被子离开房间之际,阿政带着诚恳但又害羞的笑容对苏苏说:“你穿婚纱的样子很美!”

电灯关掉,又是一个心情复杂的夜晚。

她算是真正地逃离了那座村庄,她自由了吗?

她和阿政这个男人的婚姻,又该如何进行下去?

命运,究竟会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

命运就是如此滑稽,从离开梦娜发廊,离开何自辉,到嫁给阿政,不过就是两个月的时间,但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想起他们不再感到难过,久到她开始认真面对阿政这个男人,开始思考未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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