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已经归心似箭

      一

妈妈想回家了，天天数算着归期。

我说先不急，等过些日子再说。

想她行动艰难，在这里端茶倒水沐浴烫脚……一切行动都还需要照顾，回家做饭也是个问题，这么急着回家干嘛呢。

她的归心似箭，从六月六那时开始表现出。当听说带她回去过六月六的时候，她就像盼着过年的孩子，激动不已。平时吃了饭就上床睡觉了，初五晚上她都睡不着了，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安排这安排那。

当妹妹说不回村社区，去山上吃饭的时候，她就不无遗憾地说，她那些老闺蜜还等着六月六相见的。

当晚她们来电话问询的时候，她就与之约好说回去先到社区，可以在楼下见一面。

六月六那天，老妈回老家一趟，顿时像补充上了精神食粮，显得热情高涨，神采奕奕。

那天是周日，我没能回去。午饭时，“相亲相爱群”里发布了现场直播的录像与照片。我看到妈妈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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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当她有了些精神气的时候，她就觉得在我家太闷了。第一是下楼找不到拉呱的，二是太后垂帘听政，却在参与政事时屡屡受挫，可能是有些失望了。

昨天早晨，我做了一桌子饭，娃们都不积极上场，气得我嘟嘟囔囔说，等你姥姥不在咱家，我一口饭也不做给你们吃，饿得你们三根肠子闲着两根半，看你们上不上桌！

妈妈笑着说，等俺回家了，就不管恁的事喽。

她已经归心似箭了。

家有初中生，家庭的要务就是理整孩子，母子之间阶级斗争的根源还是在学习方面。阶级矛盾主要表现为“我要你学，必须去学”和“我就不想学，就想玩”的对立。

像我这一代做妈妈的普遍都有些急躁，毕竟是身处教育高度疯卷的社会，都被卷得要发疯。

老妈这一代做母亲的就心态平稳，所以她就不明白，都放假了嘛，孩子想玩就让玩呗，为什么非要逼他呢？

所以她就总是想护犊子。不过她护的不是自己的犊子，是我的犊子。偏偏我会不让护。

每每矛盾一出现，老妈就开始拆我的台：“你看你，人家玩得其好的，你这不找事吗？”

我看着他玩就撒急，总是在他“玩得其好”的时候，加以干涉，确实是扫兴。

这就是我们母子对立的根由。这时候一旦姥姥维护他，感情的天平向他的方向一倾斜，他就越觉得我不应该。所以在阶级矛盾出现的时候，我就不让妈妈插话。生生把个老太后憋得！

在教育子女方面，老妈主张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她常说的说：“人不是人管的”或者是“树大自直”。

可是，等树大了可能就晚了三春了。这个我是有亲身体会的。

她们这一代不用管孩子的学习，体会不到这代母亲的纠结心理。

回想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当年也不用父母管。在初中时代的暑假里，就自觉地天天蹲在烈日之下的地里，翻地瓜秧，喷果子药，薅草……

夏季的雨水充足，那一片片的秧苗与野草是日日疯长，薅不胜薅。那样的假期，没人要求你的学习，好好干活就完了。

现在的孩子呢……

“还不怪你那时候不好好管我的学习……”妈妈一干涉我的内政，我就笑着埋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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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在身边这段时间，这小子伪装得还好，常常得到“这就算是听话的孩子了”的高度评价。

假期过半，居家时间长了，他就浮躁起来，啥也不想干，连课外书都不愿读了。每天我都得动用几次机关枪，哒哒哒哒地对他来几次语言轰炸。状态是：我急躁，他敷衍。

于是，母慈子孝的戏份演到此时，我们母子都原形毕露。

老妈看不惯我对孩子的态度。

她是个慈爱的母亲，看着孩子就眉笑颜开，怎么看怎么顺眼。我是个疯妈妈，常常跟孩子瞪眼狮吼，专挑毛病。

“以前在咱庄里教学，谁不夸你跟孩子有耐心？现在怎么没点耐心了？”她不理解。

跟自己孩子不一样，朝朝夕夕的磨缠，早就把耐心磨没了。

“你们小时候，我哪里经着吵你们回？”

“我们小时候哪里经着敢犯您一句仗啊？”

想我们小时候，那是多么好理整呀，哪有叛逆一说？

但是老妈的话也会让我反思，觉得要适当控制自己，让性子慢下来，一味急躁也许会欲速不达。

三

本来老妈自己查好了回家的日子，每天都要念叨念叨。可是，昨天当哥哥来的时候，那似箭的归心就像已经崩在了弦上，一天也等不得，她就不管日子，非走不可了。

可能一见了她的大儿子，就日日都是好日子了。

看我有几分失落，她就安慰我。

“你天天那么累，我在这里你还得伺候我，还得多洗衣服，还得……”

“你看，我在你家，不开空调孩子们都热，开空调我又不撑，我回去还想在热炕上烙烙呢。”

“我回家自己试乎着慢慢做点饭，要是不行我再来就是了。”

    四

晚饭时，电话里，妈妈说，她在家里自己慢慢下楼了，今天和老邻居们玩了一天。今天天好，在楼下晒晒太阳很好的，这会来家躺在床上了，开了电炕的开关，试着烙烙后背真舒服。

舒服就好。

哪里好也不如在自己家舒服。人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