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路
每次回娘家,总是要急匆匆地赶路。因为在我没到家的这段时间里,妈妈的心都是悬着的。
以前每次回去,她都要打几遍电话——怎么含莫来?含莫开始走吗?这乎到哪里了?
现在都是我自己开车回去,她就不敢打电话问了。
每次都行经老村南头,沿着老村子的外围,从新修的柏油马路转到村东,再拐过那条与记忆相比,已经面目全非的老河流,来到我的娘家——大山社区。
每次来到老村庄南头的时候,我都会心里一动,一边开车,一边总要沿着老村的旧路,往里看一眼。却每次都看不到什么,仍会在一瞬间急驰而过。
这一次回去,我决定开车走一走我记忆深处的那条路。在随着岁月流逝而云烟飘散的旧时光里,寻找到有关从前的一点点印迹。
那是一条贯穿村南村北的中心大街,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代表着一个村庄先进与辉煌的柏油大街;是凝聚着父辈心血与骄傲的一条光辉大道;是我多少次梦回中的温情之旅途。
跟随记忆北转,走向了通往记忆的这条路。村南头几处房宅仍在,一家饭店,一家是煎饼房,还有一家陶渊明风的宅院,院子里满满的都是盆栽与花草……
南高北低,居高临下,我深深地往北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老村里还有几处稀稀落落的房宅,显得是那么孤单落寞。车再往里行,却找不到了那条柏油路。车直对着秋收完的土地,稀疏的荒草在秋风中打着颤儿,岁月的荒凉一览无余。
旧路已经消失,两边有分叉,是狭窄单行的土路,行驶上去,便开始了颠簸。
我停下车,向四处看了又看,记忆里清晰浮现的村庄与道路,却再也看不到了,只得怅然而返。
我就知道,旧时的路,是再也回不去了。那是来时的路,只留在了永远的回望中。
妈妈坐在楼下,看到我,眼睛立刻就亮了。她吃力地起身,拄着拐棍,摇摇摆摆企鹅一般地行走。走到楼道,赶紧用另一只手把住楼梯扶手,一步步地挪将上去,看得我心里酸酸的。
妈妈说,听说我回去,昨晚就让哥哥从冰箱拿出鸡化着冻。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我就赶紧焯水煮鸡。
想起在老村里生活的时光,每次回娘家都是坐下就吃,什么心都不会操。那是我的年轻时代,是还可以在妈妈面前撒娇的矫情时代。
如今,母亲再也不能操办一顿饭,她只盼着我们能回去,只想着能向我们诉一诉这身体每况愈下的老来之苦。
头一天就说好了要回去,却有事耽搁。和她说不能去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失望,就跟她说,第二天再回去。“奥!”妈妈的回应便带着满足与欣喜,我知道她的期盼又开始了,在我到家之前,她是急切的。
在漂泊的青年时代,是我们梦寐以求地盼着回家,盼着吃到母亲做的家常饭,盼着一家人热热乎乎地在一起交谈。那个齐齐全全的家,是我们永远的的灵魂之归宿。
如今,落脚在这兵荒马乱的中年时代,每日里忙忙乱乱、张皇不安,回娘家,却是因为母亲的期盼,是因为想弥补心里那深深的不安。
在厨房里忙碌,一边听着妈妈这里疼、那里不舒服的诉苦。心里总会泛起一种酸楚与无能为力的无奈感。也会深深地自责自己的不孝——母亲是多么需要陪伴,而我却总是要来去匆匆。
透过厨房的窗户,家乡的大山抬头可见。
苍松郁郁、青石矗立、峰峦叠嶂,在蓝丝绒一般光洁丝滑的秋空映照下,在悠悠白云的衬托中,她显得深沉又宁静,让我不由默默赞叹:好一幅美奂美轮的大山国画。
我是多么地爱着我们的大山!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岁月在记忆里斑斑驳驳,如同此时的秋叶。它已经染上了多少的秋霜啊!就像此时我火热而又苍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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