劾里鉢生擒腊醅
一
劾里鉢的坎坷创业路即将到站，最后一个与他过招的对手是腊醅。
腊醅、麻产也是兄弟俩，他们属于纥石烈部，活动于呼兰河流域，与女真完颜部隔着松花江对峙。两伙人虽然共饮一江水，却是不共戴青天。隔江相望，贪婪地盯着对方的骏马与土地；比比划划，时常对骂几句。可惜江面太宽，江风浩荡，谁也听不见对岸在吵吵啥。
腊醅兄弟七人，素有名声，深得部人推许信服。他们是劾里鉢命里难缠的克星，是七个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鱼特别能跑路的金刚葫芦娃。
在劾里鉢忙着收拾乌春与窝谋罕联军的时候，腊醅兄弟加强了与松花江下游支流汤旺河流域部落的联系。汤旺河从小兴安岭流出，在佳木斯附近注入松花江，渔产丰富。吃鱼长大的腊醅们联合各部落与女真对抗，力量在逐渐增强，越来越不可控制。
在一个洒满阳光、继而春风化雨、随之日落西山的复杂天象之下，腊醅、麻产以“光天化日”的举动开始抢马——他们渡过松花江，跑到绿草如茵的拉林河流域抢掠女真完颜部放牧的马群。
这意味着直接对抗已经开始。
完颜部开始反击。
劾里鉢带着弟弟盈歌到了今天哈尔滨附近的松花江边，然后兵分两路，盈歌巡行江北，劾里鉢巡行江南。任务非常明确，寻找偷马贼歼灭之。
盈歌从今天的宾县新甸镇渡口过江，遇敌于木兰县北的松花江支流白杨木河。
敌人问“你是谁？”
盈歌答“欢都”。
欢都是谁？
是金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完颜希尹的亲爹，智勇双全的女真大将。欢都为完颜家族出生入死四十年，战斗中总是冲在最前面，首领议事会上的主张也常常被采纳。劾里鉢曾经说过：“吾有欢都，则何事不成。”
盈歌大小也是部落首领之一，是完颜部未来的接班人，大红马上端坐时极其有范。此刻却不敢自报家门，扯出个欢都来壮胆。欢都在松花江流域的威名可见一斑。
不过，似乎，真实的反响却是——盈歌那时候有点心虚呀。
问话的人朝盈歌射箭，箭头穿过牛皮，箭杆挂在了盈歌的弓箭袋上。
对方的弓箭飞进了自己的箭囊，这看似东北版的草船借箭把盈歌吓成什么样，史书没有记载。观史后人的直观感受是：与那旮瘩的那帮人打交道挺危险。
二
南岸的劾里鉢在哈尔滨附近沿着大江搜寻渡口，一天里走出了两天的路程。战马疲乏得走不动了，队伍只好停留在路边修整。
也许是冥冥之中被路神指引着吧？信奉托梦之灵的劾里鉢挑选出还撑得住的五六十名骑兵继续前进。行进到一个叫做野鹊水的地方，（这个拥有美丽名字的地方就在今天哈尔滨与佳木斯的中间点上。）这队苦行人终于发现了腊碚、麻产的主力部队。
当时又是日落黄昏，场面气氛压抑。腊醅兵多，黑压压一片。劾里鉢兵少，只有五六十匹喘着粗气口吐白沫的苦命马。
敌众我寡，硬拼好像有点傻。
那咋整？
“欢都呢？”
欢都应声冲入敌阵，欢快地鏖战，四进四出，拢共杀死十个敌人。直到所骑的战马受了伤，才退出战斗。
劾里鉢只好亲自跟他们拼了。他策马冲进敌阵，奋力作战，受伤四处后也无法继续战斗，于是退兵。
劾里鉢伤得很重，他叫年幼的阿骨打过来坐在自己膝盖上，抚摸着阿骨打的头发说：“等这孩子长大，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当爹的眼神是一种疲惫的欣慰。儿子扑闪着大眼睛，看了半天包扎过的伤口，看了一眼老爹脚下的弯弓。
《金史》记载的劾里鉢一向料事如神，能看到身边人的未来。曾经在临终之际道破了诸多天机。那时元配夫人拏懒氏哭个不停，劾里鉢不让她哭，告诉她：“汝惟后我一岁耳。”别哭啦，我死了一年之后你也会死。四弟颇剌淑是接班人，进里屋请示后事，劾里鉢告诉四弟：“你还能活三年”。颇剌淑出来对人发牢骚：“我哥都到这份儿上了，也不说句好话给我。”颇剌淑越想越委屈，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劾里鉢又叫来五弟盈歌，预言未来解决契丹大事的会是阿骨打。果真，第二年拏懒氏死了；第三年，颇剌淑死了。颇剌淑临死之前慨叹：“我哥真是料事如神哪！”
受了重伤的劾里钵俨然已是萨满附体。每个人重伤之下想必都能看透生死吧？此刻，他很看好阿骨打的未来。
历史会证明他确实看的挺准。
战斗在松花江两岸的完颜部兄弟俩，一个身体受了重伤，一个装备受了轻伤。哥俩的江滨之路走的实在艰难。
三
这一年，腊醅、麻产兄弟们四处抢掠人家的牧马，从四百余匹到七百余匹。马匹数量在增长，哥俩的野心也在膨胀。他们从今天的永吉向东翻过吉林哈达岭，与牡丹江流域的乌春、窝谋罕两股势力结合起来。呼兰河与牡丹江游击联盟正式成立，战略目标当然是对抗完颜部女真。
劾里鉢也已经伤愈复出，现在的他战斗力爆表，亲自带着四块伤疤讨伐腊醅。
腊醅一看势头正盛的劾里鉢像头势要报仇雪恨的公牛，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本着好猎手不和急眼的公牛一般见识的原则，在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人生哲学指导下，决定（假装）投降，然后，溜之大吉。
战斗还没开打就结束了。
逃过这一劫的腊醅又跑到牡丹江畔求助于乌春、窝谋罕，得到了一百一十七个援兵。这个数字如此精确，可见当时大家的军事力量都不是特别强大，良将难为无兵之战，彼此都得天天数着兵过日子。
不在松花江北好好过日子的腊醅被劾里鉢挤压到乌苏里江流域的穆棱河流域，那里离兴凯湖很近，也能吃到鱼。吃饱了大马哈鱼的腊醅凭借险远据守，又收纳了当年抢劫石鲁灵柩的那个劫道人石显的儿子婆诸刊。一个人等死也是死，大家组团等死，死得其所其乐融融，死得重于泰山兮。
劾里鉢很是成全人，率兵完成了对这支呼兰河穆棱河联合起来困守乌苏里江边因此简称“乌河”之众的包围。并且发扬帮人帮到底的精神，进攻依然神速，打败了这支两河流域联合游击队，生擒腊醅，把他押送到辽朝。
腊醅是纥石烈部葫芦娃七兄弟里的当家老大，就以这样的方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二娃麻产呢，跑了。（待续）
作者北牖居，本名李少君，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松花江文化研究会会员，吉林省全民阅读协会理事，书香吉林讲书堂副理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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