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里的往事，现在回忆起来蛮有趣。
读初二时，春天，班里有个女生生病了，乡里的中学是在一条乡村公路边，周围都是农田，没有医院。班主任命我和另一个叫小萍的女孩送生病的女孩回家。说是护送，其实也是步行，稍微扶着、照看着她就行。
也不过几里路程，到达女孩家里。女孩妈妈感激不尽，一定要煮糍粑（我们老家当地特产，纯糯米打制）给我们吃。我们馋，答应了，学校条件差，吃的基本是咸菜。阿姨很快煮好了两大碗糍粑，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那种大碗，真不是一般的大，海碗，糍粑里放了很多糖。我和小萍兴冲冲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实在吃不下，我们低估了海碗的容量，且甜得发腻。吃不完，怎么办？又不好意思跟大人说，应该是吃之前拨一些出来才对，那样人家还可以吃，是干净的。阿姨在里屋忙，堂屋里就我和小萍两个人，我们俩很无奈。我环视堂屋，看到大门进门右边的小小鸡屋（当时我们那里农村都是这样的建鸡屋），我和小萍把剩下的糍粑都倒进那个鸡屋里，然后，我们俩做贼似地迅速告辞。
班上有个混世魔王一般的男生，叫小峰，每天像打了鸡血的斗士，爱好打架，不光跟男生打，还打过女生，我对他敬而远之。他的物理成绩非常棒，其他科目则一般，
有段时间，我奇怪地发觉的物理笔记本、物理作业本经常被同一种笔迹修改过，把我做错的题目改正过来，还有抽屉里的日记本也被翻动过，我非常恼火。每天只有下晚自习不久，教室熄灯前，同学才比较少。
有一天下晚自习后，我走出了教室，过了几分钟，我和另一个女生折回教室，看见小峰正在修改我做的物理题。一刹那，我火冒三丈。我冲到他面前，厉声质问他：“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谁要你改我的题！你是不是还偷看了我的日记？！”教室剩下的几个同学，错愕地望着生气的我，不敢出声。小峰吓了一跳，这小子竟然也会脸红。我恶狠狠地夺过物理作业本，扬长而去。同行的女生笑着说：这个魔头好像怕你，哈哈哈。
班长小波是个油嘴滑舌的男生，尽管我也是班干部，经常会有一些接触，但我讨厌他，不知为什么，反正就是讨厌。年少的我，这种讨厌肯定是直接写在脸上的，毫无遮掩。
某一天晚饭后，我跟几个女生准备去附近的集上买学习用品，小波知道了，他跑到走廊外面，要求我帮他带几个作业本。我斜着眼看着他，说实话，不想跟他带。但看到这个少年真诚、请求的眼神，我心一软，答应了。
后来的几天，全班的男生一看见我，就像妇人一般扎堆议论纷纷，看他们那眼神，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逮住一个胆子小的男生，问他缘由。他说，前几天，小波在男生宿舍（当时用教室做宿舍，一个宿舍住几十人，上下铺）当众说，他可以叫你给他代买东西。男生们都不信，笑话他，说大家都看得出来，她讨厌你。小波说，打赌，男生们都信心满满地下了赌注，谁知道竟然输了。他们的意思，是我没按常理出牌，才导致他们输掉。
高中学校是在一个镇上，条件相对好很多，食堂有新鲜菜吃，但青菜里盐多油少，吃完一会儿就感觉饿了，特别是下晚自习后，更觉饿。我经常听后座的大嗓门男生小谦跟别的同学说，晚上可以出去吃饺子，芹菜馅的，2角钱一碗，很香。我小声跟小谦说，我也想去吃，我说得有些遮遮掩掩，因为当时女生出去吃东西，觉得很不好意思。刚打了晚自习铃，后排的小谦便大声跟我说：“**，走，出去吃饺子！”
我不知他会这么大声地说出来，我说：“谁说要出去吃饺子了？！”
他说：“嘿？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我没说！”
小谦觉得有些莫如其妙。
这个小谦，与众不同。他来自山区，上世纪八十年代，他那里还流行订娃娃亲。刚开学时，他就跟我们讲，他定了娃娃亲，女孩在当地读初中。小谦肩负很重的使命，他是家族叔伯三个里惟一的男丁，他享受的是三倍的父母之爱。每次从学校回家，自己的父母和另两个叔叔家里都争先给他做好吃的。
中秋节过后回来，我们饶有兴趣地问小谦见到订娃娃亲的女孩没有，他说见了，奉父母之命去接女孩来家里过中秋节。小谦说，我骑自行车接她到我家吃饭，吃完饭再送她回家，谁知道，在送她回家的半路上，一言不和，女孩生气了，不肯走。我们问：后来呢？小谦说，我叫她走，她硬是不走，说了半天，后来我也生气了，我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也就是说，他把那女孩扔半道上了。最后，他感叹一句：女孩子真是难缠！烦人！
小谦说话嗓门特别大，话语也搞笑，但他自己浑然不觉。有天上物理课，物理老师是新分配来的大学生，戴副眼镜，文质彬彬的。那天老师跟同学们说，这节课讲抛物线。老师拿出一个乒乓球，抛了出去，边说：“同学们！看看这个乒乓球发生了什么现象？”其实这是老师自问自答，同学们没有出声。突然，小谦在后排大声回答说：“越蹦越低！”同学们哄堂大笑。年轻的物理老师刚开始来，还不了解小谦，他脸红了，感觉被学生笑场了。物理老师扶了扶眼镜，说：“后面这位男同学不要捣蛋，你要是不想听课，可以出去。”小谦听了，委屈地小声嘟囔着：“我没有说错啊，乒乓球不是越蹦越低嘛。”
地理老师是个男老师，快退休了，有一天，他给我们讲地中海。他转过身，在黑板上一边写下了“地中海”三个字，一边说：“什么叫地中海呢？”小谦在后排小声说，不用讲了，看你的头发就知道什么叫地中海，周围的同学小声窃笑。因为那个地理老师头发中间秃顶，旁边还有一圈头发。
学校开运动会，小谦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很强壮，报名参加长跑，班主任对于他拿名次寄予厚望。小谦拍着胸脯对班主任夸下海口：“若拿不到名次，我就宋埠桥上跳下去！”长跑是在学校旁边举水河的宋埠桥上举行。
国庆节后，我们返校，第二天，即举行长跑比赛，我们一帮同学去大桥上观赛。小谦开始跑了，记得那桥是200米长，小谦跑得很快，他跑了一个来回，突然停下来了，捂着肚子对老师说：我拉肚子。然后他急忙去了厕所，就这样弃赛了，让班主任和同学们大跌眼镜。
事后，小谦说，国庆节回家，他父母和两个婶婶轮流煮肉给他吃，他生气地说：“我说不能吃那么多肉，他们非要我吃不可！后来就肚子不舒服，吃药也没好。”平时在学校，我们吃的基本都是素菜。
元旦时，学校要举办元旦晚会，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他排练了一个节目，是老舍的《茶馆》其中的一段。老师相中小谦选其中的一个粗鲁、蛮横的角色（我想不起来那个角色的名字）。班主任叫他们几个参演的同学课余时间到他的宿舍里排练，他亲自指导。小谦扮演的角色，腰上系一条腰带，脖子上搭一条毛巾，他一出场，一只脚往一条凳子上有力一踩，开口说：“大家都听说了么……”
小谦演练了一遍，班主任说粗鲁劲不够，踩踏凳子要用力。小谦说，好！他再次演练，一脚把班主任宿舍里惟一的凳子踩得散了架。
小谦跟我们说，我看他的凳子不太结实，第一次不好意思用力踩。老师偏偏要叫我用力，踩坏了凳子，他又心疼！
冬天，下了晚自习，我饥肠辘辘，于是和另两个女同学约着出校门到外面吃饺子。谁知等我们返回，校门锁了。我们几个一筹莫展，远远见班上的一个女生抱着被子走来，她本来住在镇上的亲戚家里，那晚亲戚家里临时来了客人，住不下，叫她到学校宿舍里住。我们商量着一起翻墙，找来砖块和石块垫脚。我有点怕，是最后一个翻。我刚翻到墙头上，硬是不敢往下跳。后来我叫那女孩把她的被子铺在地上，我再跳。她极不情愿，但还是铺了。我纵身跳了下来，谁知正遇到保安拿着手电筒巡逻，手电筒的强光照了过来，保安喊：“你们干什么的？！”吓得我们4个女孩，慌忙抱起被子就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女生宿舍。估计那保安看见是几个女孩，也没有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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