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根子都在日常生活里

这句话，是人们对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的长篇巨著《追忆似水年华》的评价。

初识这本书，是在《散文选刊》的一篇文章中，诗人、大学教授王小妮对学生隆重推荐此书。我买了，厚厚的三大块砖头一样，三卷，共240万字，原是准备推荐给儿子读的。年轻人对此书不感兴趣，放了一年，我便拾起来读。

书厚、字小，满页密密麻麻的字。它不太像小说，也不像散文，文字细腻至极。说实话，我开始也不是很感兴趣。后来，读进去了，才慢慢领略其文字风格、结构的奥妙。

读了不到一半，真正提高阅读进度、稳步推进时，是在2017年8月份起，我列了每日阅读计划之后，至2017年12月，全部读完。读完了，竟然还有种阅读的成就感。计划是多么地重要，尤其对于我这样不算自律的人。

该作品以独特的艺术形式，以追忆的手段，借助潜在意识，不时交叉地重现已逝的时光，从中抒发作者对故人、往事的无限怀念和难以排遣的惆怅。

普鲁斯特是法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作家，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上流家庭，他性格内向且敏感。青年时代，经常出入于上流社会沙龙，他出手阔绰，聪慧俊秀，深得沙龙中贵妇人们的欢心。这些经历，积累了丰富的上流社会生活感受。同时，他是一位博览群书的作家，在他的文章里不时出现科学、心理学、政治学的形象。

普鲁斯特自幼年起，身体不好，患有严重的哮喘病，不能接触屋外的空气，经常要到医院去治疗。他终年生活在一间门窗不打开的房间里，足不出户的禁锢生活，持续了十五年之久。在这十五年中，他生活在回忆之中，回忆他童年、少年及青年时期的经历。他接触的是三种人：贵族家庭的后裔、富裕的财务金融界人士、享受盛名的文人和艺术家。在缓慢地等待死亡来临时，他不想坐以特毙，于是开始写作《追忆似水年华》，花了十五六年的漫长时间，分秒必争，与时间赛跑，与羸弱的身体赛跑，完成了这部小说的全稿。他只活了52岁。普鲁斯特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仍坚持对这本书的修改、增补，尽管当时他因大量服用药物而经常处于昏迷状态。1919 年 12 月 11 日，《追忆似水年华》第二卷《在少女们身旁》获得龚古尔文学奖（法国久负盛名的文学大奖，于 1903 年设立）。1922年，11月18日，普鲁斯特与世长辞，终年52岁。

我只是读了一遍，而且阅读跨时较长，不可能领悟其中全部的奥妙。

对于书中，印象深的有：普鲁斯特是神经质的，敏感到几乎病态。他非常钦佩母亲，对母亲非常依赖，幼年时（大概四五岁时），母亲因忙于接待家中的客人，没有在他睡前吻他，导致他饱受煎熬，并且一直等待着（终于等到了）。

作者对于斯万在社会圈中的刻画，斯万是受欢迎的，他是富家子弟，热爱文学，却有些游手好闲。交际花奥黛特主动示爱，她是情场高手、交际花，投其所好（比如文学、音乐、绘画等）深谙征服男人的手段。最终，俘获了斯万的心，斯万真正地爱上了她。斯万不顾周围上层朋友的极力反对，仍然娶了奥黛特，他们育有一女。但上层沙龙基本都拒绝奥黛特以斯万夫人的身份参加，她们不屑于与她来往，做朋友。到手后，奥黛特水性杨花的本性暴露无遗，与别的伯爵交往。作者把斯万的痛苦、妒忌、彷徨之情描述得细致入微，每个细节，心理活动、言行动辄就是几页纸的篇幅。对于斯万和奥黛特的爱情，普鲁斯特写道：“所遗憾的是，爱情永远离开他的时候没有跟他打招呼，就像进了法国国界才醒来的旅客错过了告别的时间。”

我往往读到一点故事情节，随着他的描写，进入心理活动，读着读着，太长了，竟然忘记前面是说的是什么情节，可见其篇幅之长。

作者对于人物描写得惟妙惟肖，斯万、斯万夫人及他们的女儿希尔贝特·斯万、优雅美丽的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我”少年时代曾经一度非常迷恋她）、盖尔芒特家庭中的成员夏吕斯男爵（同性恋者）和迷人的罗贝·德·圣卢、曾热烈爱过的女孩阿尔贝蒂娜（同性恋者）……每个人物都如此鲜活，一些长者，从作者幼年的朦胧认识开始，到成年后的深刻认识其本性，都呈现在读者面前。

他刻画的小人物也是栩栩如生。比如他家中的老女仆弗朗索瓦丝，农村出生，朴实，勤快，她头脑中充满农民成见和迷信。她的口音令人忍俊不禁，主人有时经常跟她开开玩笑，令读者感到传神、真实。还描写过的度假酒店电梯工作人员，与主人的攀谈，接受小费时的神情等等，仿佛就在眼前。

对于与女人的交往。阿尔贝蒂娜，“我”起先认为她俗气，长相一般。后来，因为觉得她神秘，不可捉摸，有很多未知的东西，竟然产生依恋，爱上她。其实，阿尔贝蒂娜也算是一朵交际花，另外她还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同性恋。“我”在得知之后，痛苦不堪。“我”曾一度想方设法请人窥探她的私人生活，并且想办法把她牢牢在拴在自己身边，禁锢着。在得知消息阿尔贝蒂娜因意外死亡，“我”还花钱托人去打听她过去的同性恋行径，打听到了实情，更加痛苦。“爱情的本质在于爱的对象本非实物，它仅存在于情人的想像之中。”后来慢慢地，“我”竟然没有太多痛苦，很奇特的心理，曾经要死要活的感觉，烟消云散。以至于后来得知阿尔贝蒂娜并未死亡，她要求继续交往，“我”没有答应。作者也在分析“我”的自私行为，分析自己的心理活动，深层次地探究其原因。对于自己的初恋，希尔贝特·斯万，少年时期的迷恋，成人后也是变得寡淡如水，再见面没有丝毫波澜。人的移情别恋，是何等的厉害！对于少年时曾迷恋过的盖尔芒特公爵夫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当年为了能看上她一眼，少年等在公爵夫人必经的路上，满心欢喜地等待夫人的到来，仅仅为了看上她一眼。

书中还曾大篇幅地描写盖尔芒特家庭中的成员夏吕斯男爵，他是法国巴黎上流社会贵族的腐朽形象，他为了满足同性恋和畸形的性取向，不择手段。老年后的他，仍是如此，包养年轻的小伙子，喜欢性虐待。夏吕斯寻找猎物时的眼神、言行，被作者描绘得淋漓尽致。作者把如此丑恶、卑污的灵魂呈现得有声有色、耐人寻味。当然，关于此人的描写，令人不适。

书中下卷，最后部分，描写了很多当年年轻的男人女人，几十年后变得衰老的残酷模样，比如说话颠三倒四、行动迟缓，头发、牙齿、面容的变化……衰老的态势，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可阻挡，来势汹汹。读来令人唏嘘，或许是自己年纪也慢慢大了的缘故吧，有共鸣。

普鲁斯特对于文字和结构的驾驭，非同一般，该书不是依靠完整的故事情节，而是依赖回忆录写成的。早有评论家这样说：“他有一个成人所具有的人生经验，和一个十岁儿童的心灵。”；“普鲁斯特眷恋的现实都是精神性的，但是因为人既是灵魂，又是肉体，他需要物质性的象征帮助他在自身和不能表达的东西之间建立联系。他最先懂得，任何有用的思想的根子都在日常生活里，而隐喻的作用在于强迫精神与它的大地母亲重新接触，从而把属于精神的力量归还给它。”；“他简单的、个别的和地区性的叙述引起全世界的热情，这既是人间最美的事情，也是最公平的现象。就像伟大的哲学家用一个思想概括全部思想一样，伟大的小说家通过一个人的一生和一些最普通的事物，使所有人的一生涌现在他笔下。”

“就在我们这个时代，法国产生了一位堪与历代大师媲美的伟大小说家。那就是马塞尔·普鲁斯特……我宁愿读普鲁斯特读得厌烦，也不愿意读其他作家的作品来解闷。”——毛姆

感谢普鲁斯特，带给我们的精神食粮。

盈盈，60后，喜欢逛菜市、超市、日杂店，钟爱旗袍。

文章记录尘世俗事，偶尔分享德国留学生涯。文章原创，或开心或感人，讲求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