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述怀

今天过生日，虚岁50。

50岁了？仿佛一眨眼间，我竟然都有这么老了？呵呵。

写下这个题目，是抄袭季羡林先生的《七十述怀》、《八十述怀》，我都读过，非常喜欢。对于季老，我自然是不能望其项背，他是大师，信手拈来，几千字的散文，洋洋洒洒，读来非常受益。

我这五十年，实在没有什么大事好记述的，那么就写点芝麻小事吧。

在生日的今天，除了感叹时光飞逝如电，我更多的则是对母亲的感恩。儿女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受苦日。

如今我的儿子都快25岁了，望着结实的他，我仍回忆起24年前的冬天，孩子才3个多月，半夜发高烧。我和丈夫用被子裹起儿子，抱起来就朝医院跑（那时候没有出租车，又是晚上），大冬天，两人跑出一身的汗。想起这些，就想到父母养育我的辛苦和艰难。

父母结婚七年，我才降生。由于父母和其他长辈的宠爱，我自小便养成比较任性、我行我素的性格。父亲在县城有份稳定的工作，母亲在乡下。尽管生长在农村，父亲却舍得用微薄的工资，给我买粉红色绣花连衣裙、皮鞋和漂亮的蝴蝶结，把我打扮得跟城里的女孩子一样。

从前，父亲对于我寄予了较大的希望，因为经常有大人夸我漂亮、聪明，父亲很自豪。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漂亮的底版好像开始慢慢褪色，聪明伶俐是有一点，但是很任性。稍大的时候，父亲会忍不住地说：这丫头怎么越长越丑？我有次听到了，非常生气，差点跟他吵了起来。

从13岁那年开始，我受邻居的影响，迷上了看书。那个邻居也是我的远亲。他在中学任教，爱好文学。他订了好几种纯文学刊物，都是厚本，例如《十月》、《收获》、《小说家》等，我当时看不大懂，但是喜欢看。每个寒暑假，我都去找他借书。

进入青春期，我变得叛逆，胆子大，不怕人。婶婶们经常无比忧虑地说：这丫头这种个性，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哦。连我的母亲都这么认为。

17岁那年春天，我逃课，私自跟一个女生跑到北京。在武昌火车站，被人贩子诱骗，差点酿成大祸。幸亏遇到贵人，人贩子带我们去小旅店，旅店老板40多岁，戴镜子，个子不高。精明的他或许见得太多，他找个机会盘问我和女同学，然后连夜把我们送到了武昌火车站，踏上去北京的列车。若干年后，我经常在想：如果当年被人贩子拐卖到大山里，我会不会生四五个孩子？现在或许是七八个孙子的奶奶？

18岁那年，读高二，我突发奇想，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中说我准备出家当尼姑，先到四川成都佛教学院读书。父亲接到信，肯定是又气又急。他的回信很长，苦口婆心劝了很多（父亲爱读书，文笔很好）。记得有句话是：你18岁了，长大了，我们养得了你的身，养不了你的心！出家之事还望三思！三思！现在，我站在父母的角度想一想，我那封信带给父亲的是多么大的伤害。他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我刚参加工作，是在一个不太景气的县城工厂上班。那年冬天，厂里停产，厂里最要好的姐妹杨霞从大山的家里来县城玩，为了摆脱我父母的约束，她约我一起住在工厂的宿舍里（空无一人）。那夜大雪，我俩在宿舍吵吵闹闹，疯到很晚才睡觉。夜里，我突然惊醒，赫然发现室内进来一个小伙子。灯被拔了，亮不了。我跳下床，打着赤脚，借着较亮的雪光，看到的是一张稚嫩的脸。小杨也醒了，她吓坏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她比我小2岁。我借口把那小伙子引出了宿舍。吓坏了的小杨竟然把宿舍门从里面锁上，而且失控地大喊大叫。大雪天，我打着赤脚、只穿一层单薄的衣服，还有，万一他手里有刀怎么办。没有办法，我只有在前面狂奔，小伙子跟上了。情急之中，我想起厂办公楼里应该住有销售人员。我朝办公楼跑去，我从窗户打开了销售员的宿舍门，闯了进去，把人家也吓了一大跳。等到高大的销售员拿着铁锹赶到我们宿舍，我才发现那个小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这时我才发觉脚疼痛，赤脚被石头割破了。这件事，不敢跟父母讲。

这些只是大事件，小事，多得不计其数。父母当年的确为我操心很多。我非常感激儿子，他从小就懂事，做事沉稳。我没有太费心就把他养大了。

婶婶、母亲的担心并非无道理。果然，到了婚恋的年龄，身边的同龄男同胞望而却步——我脾气不好。后来，终于遇到了接盘侠——丈夫，我的缺点，在他眼里变成优点：有个性。

我结婚、生孩子，生活稳定下来。父母的心也跟着安稳许多，至少不会再惹出什么乱子来。想着之前，至少父亲是担惊受怕过的。

有了孩子后，我居然也能做个良母，性情改了许多。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无事。1997年香港回归，那年我28岁。湖北省水利厅举办“庆七一香港回归”征文大赛。不知是参赛的人少了，还是其他原因。反正我居然拿了一等奖。

接下来的几年，我热衷写些豆腐块文章发表在一些报刊上。先后在《中国水利报》、《人民长江报》、《黄金时代》、《短篇小说》、《鄂东晚报》等发表文章30余篇。1998年，我曾有机会从事专业的文字工作，后来因要上夜班、孩子年幼等原因放弃了。或者说，我底气不足，对从事专业的文字工作没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

2004年初，我35岁，丈夫南下打工，他从此踏入路桥行列。在他刚离开家的一二十天里，我饱受匿名电话的折磨。我家的座机，一到晚上，就有陌生男人打进来，说些暧昧的话。我非常吃惊，怎么会这样？终于有一个打入电话的人说了实情，他说收到陌生手机号发来的信息，让打这个座机号，情感夜线什么什么的，我由此知道了那个发信息的手机号。但是，那个手机号打不通，看来是专门买了一个手机号用来发信息的。说实话，我有些后怕，一个人在家带着年幼的孩子。晚上，我的枕头底下放了一把水果刀防身。看到我一个人在家，有人出于邪恶的目的，此人肯定是熟人，就在我居住的大院里，偏执、变态，猜得出是谁个。后来我曾在大院里放话：谁再恶搞，我报警。闹腾了一段时间，终于平静下来。要不是从小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这件事，还真难搞定。总之，下辈子决不嫁工程男。

2007年，我38岁，跟随丈夫工作调动，南下。是我鼓励丈夫调动至广东的，当时家族里无人看好。那时候不知道哪来的勇气，38岁，无一技之长，竟敢挪动老根。

11年了，也算是咬牙挺过来了。儿子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丈夫工作还算顺利。如今，我在偏僻的山沟工作，实现着微薄的工作价值和人生价值。不过，我从未后悔过。这些工作经历，充盈了我的笔端，丰富了我的人生，我并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