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太阳,没有一丝风,树叶偶尔无心飘落几片,摊在懒床上看《唐诗三百首》,乌黑的宠物猫乖巧地卧伏在我的臭脚上晒太阳。在阳光下看书,不会即生睡意。刚刚阖上眼皮,电话铃声响起,是催我回乡去赴堂姐的丧事。
堂姐是隔了好远的,过了五代了。但她的娘家就在我家老宅附近一百米处。因为从爷爷的老屋分户搬到对面半山坡上,单门独户,最近的也就是她家了,所以小时候经常去她家玩。
她是家里老大,比我大三十多岁,应该早就出嫁了,嫁到屋门口小溪的上游的另外一个村。所以和我玩的,都是她那和我年龄差不多的二三个弟弟。
她的弟弟们多,四个或五个,印象中他们的名字都带着一个“桃”字,春桃,小桃,等。听起来象是女孩名字,可个个生得强壮魁梧,而且性格霸蛮。听说长大后兄弟之间有隙,矛盾多。
但她却是有福气,丈夫是赤脚医生,人很老实,不多话,总是一付慈眉和微笑。所生五个儿子,有二个在县城当官,一个村支书,一个做生意。只有那个老三,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学校第一名成绩考上中专,毕业参加工作不到二年就得了精神病,听说是失恋所致。后来一直不见康复,反而恶化,前几年终于离开了。这是唯一的遗憾。
在丧事现象,来客特多,颇为热闹。若不是那阳光下飘摇的白幡,和连绵不绝的锣鼓、铙钹声,若不是那请来的五十多岁妇女哭天喊地的声音悲痛。
堂姐生脑梗已近十余年,正当孩子们长大了,有出息的时候,却是在另一种病痛的艰难中煎熬。亦如我的父亲,拖着残疾的身体,千艰万难把我们养大,又扶上马,儿女们正踏上光明路,开始肆意驰骋之际,他却嘎然地倒下了,那苍老的、枯萎的躯体,象一棵大树,折断了。
这样的事情,自古亦是如此。尽管现代医学十分发达,也不能彻底改变。所以,父母之伟大,亦在于此。当我们眼中那一座座大山轰然崩毁,我们就失却了来路,仅剩下归途。
从出生到成人,成为有点出息的人,作父母付出的,不能用语言来描述。尤其是老辈,一生就是三五个,又逢物质生活艰难困苦年代,可以想见父母辈受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爱。
几十年前,我们还是不黯世事的孩童,眼前铺展着繁花绿草,阳光柔嫩,鸟儿欢唱,月色如水。瞬息就乌发皴染成雪,凝脂化为树皮。
如今大我三十多岁的堂姐,就在请来的锣鼓声中,在子孙身疲力竭的忙碌应答中,安静地躺在木屋正中那漆黑发亮的木匣子里,告别了爱与衰忧,幸福和痛苦。
阳光和煦,小溪潺潺。
逝者,安息!
生者,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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