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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诗人”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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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31 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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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雅可夫斯基(1893-1930)是俄国未来派诗人,苏联艺术领导人和代表人物之一。

他的名作《穿裤子的云》,写于1915年,很有浪漫色彩,诗中说: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无可指摘的温情的人,

不是男人,而是——穿裤子的云!

苏俄革命胜利后,他拥护苏维埃,写下了富有才华的、有创造性的诗歌,热情赞扬国营贸易、秘密警察和伟大领袖。他的长诗《列宁》,曾传颂一时。

1930年,他的讽刺剧《澡堂》上演后评价不好,许多人批评他“江郎才尽”,与此同时,他与女演员、有夫之妇波隆斯卡娅的爱情也面临破裂,4月14日,36岁的马雅可夫斯基开枪自杀。死后,他的名望开始下降,但是斯大林个人的干预保全了马雅可夫斯基作为官方第一号诗人的地位。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说:“推广马雅可夫斯基,就像叶卡捷琳娜女皇统治时代推广土豆一样,是强制的。这是他第二次死亡,这次死亡不是他的过错。”

我高中的时候也读过马雅可夫斯基的诗,他的“阶梯诗”的节奏感让我觉得新奇。我还在摘抄本上抄录了他一首诗,就是下面这首。大家看看,这诗句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像口号,显得空洞?

在肖斯塔科维奇在《见证》一书中,老肖介绍了他与这位著名诗人的交往。他说,自己自幼就被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所吸引,青少年时代,每逢马雅可夫斯基在列宁格勒露面,他从不错过机会,和他的作家朋友们一同去听他的朗诵。 

1929年初,梅耶霍尔德排演马雅可夫斯基的的荒诞派戏剧作品《臭虫》,要求肖斯塔科维奇为这部戏配乐,老肖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工作。他天真地认为真实生活中的马雅可夫斯基一定和诗中的那个他一模一样。然而,“我没有想象过他穿上一件未来主义的黄衬衫,也没想过他在脸上画一朵花。”

看到马雅可夫斯基每次排练《臭虫》时都换一条新领带,肖斯塔科维奇感到吃惊,因为照当时的看法,领带是资产阶级最显眼的一种标志。而马雅可夫斯基是号称要把自己献给无产阶级的,他的《放开喉咙歌唱》中说:

我从贵族花园的诗艺中——

走上了前线……

直到诗集的最后一页,

我都献给你,

全世界的无产阶级!

肖斯塔科维奇发现,马雅可夫斯基喜爱舒适的生活,他穿的是最好的进口货一一德国的套装,美国的领带,法国的衬衫和皮鞋——而且对此洋洋自得。

他在诗中宣传苏联的产品,达到令人厌倦的地步,然而,老肖发现,马雅可夫斯基讨厌的却正是他“赞美”的东西。当时扮演剧中人普里瑟普金的演员伊林斯基需要一套难看的服装,马雅可夫斯基说:“到国营商店去,看见哪一套就买哪一套,保证合适。”这就是马雅可夫斯基在他充满灵感的诗中赞扬的服装。肖斯塔科维奇写道:“你瞧,这个例子再次说明浪漫主义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可悲差异。诗人的理想——这一次是服装——是一回事,而现实——这一次是国营工厂的产品一一是另一回事。两者之间的区别是诗人的稿酬。”

在排练《臭虫》的时候,别人把肖斯塔科维奇介绍给马雅可夫斯基,诗人只向老肖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肖斯塔科维奇说:

我不是傻瓜,因此只回报他一个手指头。我们的手指头碰上了,马雅可夫斯基愣住了。他是从来不讲礼貌的,但是这里却有一个无足轻重、地位低之又低的人坚持着自己的权利。

这个场面我记得很清楚,正因为记得很清楚,所以在有人要我相信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的时候,我不予理睬。他们根据的是老原则,“最优秀、最有才华的”人怎么可能是个举止粗鲁的人呢?

在一次介绍“最优秀、最有才华的”人的电视节目中,主持人请肖斯塔科维奇露面,他们显然以为老肖会向大家回忆马雅可夫斯基是如何聪明、仁爱、懂礼貌。可是,他们失望了:

“我把我们初见时的情况告诉了制片人。他们似乎很尴尬,说:“这不典型。”我回答说:“怎么不典型?非常典型。”所以最终我没有在这次节目中出场。 

在《见证》这本书中,肖斯塔科维奇说,马雅可夫斯基身上集中了一切他所厌恶的品性:虚伪,喜欢自我吹嘘,贪图舒适生活,以及,最主要的,对弱者趾高气扬,对强者奴颜婢膝。权力是马雅可夫斯基的最高道德标准,他精通克雷洛夫寓言中的一句话;“对于强者来说,错的永远是弱者。”不过克雷洛夫这句话是以谴责和嘲笑的口吻说的,而马雅可夫斯基则把这句话奉为至理名言,照此行动。

马雅可夫斯基是个人迷信的领唱者,是马雅可夫斯基第一个说他希望斯大林同志在党代会上发言时谈谈诗。斯大林没有忘记这一点,他把“最优秀、最有才华的”称号赏给了马雅可夫斯基。马雅可夫斯基以普希金自比,在苏联时期,许多人认真地把他和普希金并列。肖斯塔科维奇认为“这些同志错了”,“我不是指才华而言,他有多少才华尚可讨论,我指的是态度。普希金在残酷的年代里用他的作品赞美自由,要求人们怜惜被践踏者。马雅可夫斯基要求的东西完全是另一回事。他要求青年人以捷尔任斯基同志(苏联秘密警察的创始人) 为生活的榜样。”

“你可以不做诗人,但必须做公民。”这是俄罗斯诗人尼·涅克拉索夫的著名诗句。在肖斯塔科维奇看来,马雅可夫斯基不是公民,而是个忠心耿耿侍候斯大林的走卒。他用他那些“断断续续”的语言,为“领袖和导师”的“不朽形象“增添了“光彩”。

部分素材来自《见证——肖斯塔科维奇回忆录》。肖斯塔科维奇1906年9月25日生于圣彼得堡,是苏联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也是当代世界著名的作曲家之一。他的创作遍及各种音乐体裁,特别是15部交响曲,使他享有20世纪交响乐大师的盛誉。1975年8月9日卒于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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