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喜欢听伟人事迹,迷恋那浓墨重彩而成的高光时刻所刺激出来的肾上腺。
其实,这种兴奋极为短暂,且副作用也大,主要表现为激素退却后带来的无尽空虚。
我们害怕独自面对空虚,但又摆脱不了,因为我们已被训练成“英雄崇拜”寄生虫,必须依赖于他们的光环才能苟活。
于是我们继续索求成功案例、绝美爱情。为了那短暂又虚无的快感,我们奉献了时间、金钱、情感,甚至人格。
粉丝们害怕看到明星偶像的素颜,因为不愿面对梦想的幻灭。偶像们也害怕真面目示人,他们必须不断地往脸上涂脂抹粉才能确保人气上的不掉粉。
这种双向欺骗一直成立,各取所需。
我也是从一个懵懵懂懂、傻里傻气、沉醉迷离、掏心挖肺的小粉丝走过来的。
我深深理解完美形象对灵魂和肉体的巨大诱惑力和吸附力,就像蜘蛛精的迷网、丘比特的爱箭,一旦中招,休想摆脱。
但我最终还是走出来了,放眼古今中外,已无人再让我着迷。
这倒不是说我年长体衰、激素退化(也许有那么一丁点),主要原因是我不再以“客体”身份盲目接受被包装、被推送的偶像。
他们在抵达我们心灵之前,早已被工具化。
当我以“主体”视角看待这些被塑造、被美化地早已脱离原型的工具人时,我心里泛不起任何涟漪。
这不是童话的破灭,而是走出洞穴后的返璞归真。
世上没有完美之人,就连伟人都有普通人的小情绪、小麻烦、小算盘。
这些凡人俗气当然不能暴露在传记宣传里,我们必须进入他们的私领域,只有在那里,才能看到他们苦心保密却更为真实的一面,散乱着头发、披着邹巴巴的睡袍、含着眼屎打着哈欠蹲马桶、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吃喝嫖赌、暴口动粗等等。
当我看多了伟人偶像光亮背后的阴影后,便会更倾向于将他们当作真实人对待,这比工具人要高贵体面的多。
正如道长在《八分·我们怎样理解生命中的不完美》那一期,提及读到科扎克日记时的感受:
很多人会认为科扎克的日记未免与他的伟人形象不相符,但在我看来,恰恰是他在日记里流露出对现实的烦忧、恐惧、哀怨、无力,甚至寻求安乐死的逃避心理,使得伟人科扎克不再是挂在墙上供人瞻仰的神像,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
日记,就像是伟人的素颜。相比传记里的浓妆艳抹,我更倾向于欣赏他们的质朴素颜。
我不再需要依赖偶像崇拜来支撑往日那残缺不全的形骸,我已拥有独立人格。
为了健全自己的人格,我需要看到前人不同的面相,尤其是凡夫俗子那一面,那是治疗“英雄崇拜”剧毒最有效的解药。
鲁迅先生曾说,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在此基础上,我要再加上一条:
敢于打开伟人的日记,直视他们的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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