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行程就是逐个走访这个乡里的六所小学，整个过程心情都挺压抑的，压抑得心里隐隐作痛。校舍甚是简陋，泥巴糊的墙，大小长短不一的树干做的屋梁，屋顶上的瓦片全是岁月的颜色，窗户其实就是在墙上开个洞，中间竖着加上几根小树桩，天晴时就敞开着采光，刮风下雨时就用一块大小与窗口差不多的木板遮挡起来，在地上斜支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顶着，冬天时整个教室就只能在寒冷与昏暗中取舍了。上课用的桌椅也是就地取材式自制，都是长条形，两个共用一张桌椅，各坐一侧，做工粗糙之余更是日旧失修，这张桌面破个洞，那张椅子缺个脚，用堆叠的砖石支撑着桌椅比比皆是。
学校离村庄都有相当距离，孩子们上学都得步行一段崎岖的山路，下雨天时，路上泥泞湿滑，行走起来很是艰难，一不留神就会滑倒，听介绍的老师说，雨季时孩子们满身泥泞坚持着上课是常有的事。这里的冬天下雪的机会不多，但寒风凛冽，冰冷刺骨，每个教室都得生一堆火取暖，不然孩子们冻僵了的手根本写不好字。由于路途远而难行，孩子们中午都留在学校午膳，每月按人头收取粮食，乡里安排一位大娘负责给全校师生做饭，两个大海锅，一个煮饭一个煮菜，之所以说是煮菜，那是因为都是用水煮熟然后往里添上油盐而成，没有炒这回事。菜是固定的季节性蔬菜和咸菜，学校旁边有一块菜地，劳动课时师生们就在那里或播种，或除草，或施肥，或收割，自给自足，遇上收成不好，就得让学生按人头自带了。
孩子们的衣着更是让人看了心酸，破旧脏污，显然是不多换洗的，脚上穿的大多是塑料拖鞋，很少见穿布鞋的，老师说体育课的时候大多赤着脚，极个别家里条件稍好的会给买帆布运动鞋。冬天穿的布鞋，是不会轻易在夏天里穿的，小孩子调皮，没几天就能把鞋子踢破了。
我本以为这种种情形只会在电影镜头里才有，可眼前的一切告诉我这都是真真切切的，不见时想象不到，见到时难以置信，可它是那么的实在，放眼可见，触手可及。赵敏倒没有我这般的愕然，她说她小时候的情形虽没这么恶劣，毕竟家乡没有穷乡僻壤到这种地步，但很多简陋与粗糙是不陌生的，最多只是量的不同，没有质的差异。开始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是看到她严肃而略有感触的表情，我知道她是认真的。
“坦白地说，我以前所认为的差别，只是楼房与瓦屋，风扇的有与无，日光灯与钨丝灯泡等等，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有别天壤。”我说。
“不奇怪的，你没亲眼见过是不会知道的。其实，你真的深入去了解，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人的心理上也是很不一样的。就拿我和你来说吧，虽然现在一起共事，但我明显感觉得到我们之间的差别，很多你习以为常的事情，对我来说可能是很不简单的，这就会导致在某些时候你信心满满驾轻就熟，而我却畏畏缩缩无从着手……”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我不禁为之心头一震，我想你和赵敏来自同样的环境，有着同样的经历，原来我一直觉得很懂你，其实应该不然，我从来没有从成长环境的角度去体会你的内心世界，而这是最不可忽略的，这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人在面对稍为优裕的世界时所产生的唐突与不安，无助与恐惧，是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经历许多内心的挣扎，克服好些软弱与自卑，才能把握应付的。世界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战胜自己。
文：灰天鹅 编辑：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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