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

作者 钟思聪

                                一

三月的天常常爱变脸，早晨还是和风日丽呢，不料傍晚却是雷雨大作。无奈的是这乍暖还寒的气候，岂止是这茕然一身不能经受的，思绪万千，怀古伤今，好一个凄风惨雨向晚天。

闭上眼睛，细细思索，不觉夜幕已降，人间少了些吵杂。雨越下越大，回忆的滋味就越发阵痛，不知从何时起，我的灵魂仿佛来到梦中。梦里有我尚有映像的童年，那个不能忘怀的少年，还有逐渐厌烦的青年时代，以及无可奈何的而今岁月。

脑海里的时空不停再转换，外面的雨小了些，风也停住了，我独自一人站在中山公园的池塘边。水面上几朵残荷，水里一派污浊，水中央一座假山看上去即将倾倒，山洞里好像躲着一只青蛙，它没有叫唤，却在我的眼里清清楚楚的，我的视力已经许久不敢如此清晰了。池塘不远处是革命纪念亭，一块石碑就立在亭中央，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我们小孩子看不懂多少，大人们也看不懂，他们是懒得看懂。纪念亭的周围种着几株杏花，孤单的很，从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只有不懂事的小孩会爬上去玩，但好像上面并没有什么宝藏，上去次数多了也就腻味了。前几天正是杏花盛开的时候，那一年一度的美丽时刻如今已然不存在了，一场大雨落尽繁华，满地是雨水落花以及被路人践踏的痕迹。此时没有落日，乌云沉沉，天空欲黑，我仿佛是站在绍兴沈园的园壁旁，目睹着一位年轻妇女在提笔书墙，她流泪的样子没有声音但甚感悲伤，墙上的字迹模模糊糊的，我勉强看懂了一两句，好像写着：“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还来不及细细琢磨，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我在案头猛然惊醒。

                  二

外面的雨已经小得无碍邻居准备吃完饭外出打麻将的大爷出行，楼上传来阵阵打骂声和孩子的哭声，由于实在太吵，我也不想操心下雨天打孩子的闲事，故而窗户一闭，两耳一遮，我又回到案头，嘴里假惺惺地溜出一句：“我佛慈悲”，然后又开始假睡真梦了。

春天一阵风，胜过二两酒。经过春风的洗礼，再想睡去已然不成。人生的苦恼就在于无聊的时候只顾找乐而不懂反省，等到忙时悔之晚矣，而又时不我待。“往事依稀混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可悲的是没有一个知心朋友犯浑约我大雨天出去玩，不然那一幕幕难堪往事也就不会在此刻奔腾而来而又挥之不去了。

少年的时光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时光，说来无趣，不过一些琐事罢了。我的人生没有经历过什么翻天覆地的事变，少年的我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发呆。我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发呆，因为年少的我认为大脑深处的世界可比三尺讲台上那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老师有意思多了。我从没想过上学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们要我证明我考得分数要比其他人多吧，可是分数多个一两分，少个几十分又能说明什么呢？我喜欢一个人独处，孤单的目光使我拒绝更多的伙伴，慢慢地我开始觉得自己很孤僻。可是人类最搞不懂的就是在人群当中你总能找到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他不一定是最优秀的，而你却和他往来甚欢。缘分这种东西实在无法解释，有时候打一架都能打出死党，还有什么是缘分不能聚在一起的呢？我小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便是打出来的。

说起那个人，我俩已经多年没联系了。其实没联系也好，因为世事变迁，成年后经历的人情冷暖，都使我们不再单纯，而单纯恰恰就是我们年少时最大的优点。年少的我们不理世事，绝不会为了一两毛钱而攀权附贵，更不会为了老师的一句表扬的空话而尔虞我诈，搞出什么幺蛾子。我们连打架的理由都非常单纯，往往心中一点不快，举起拳头就能厮打半天。在我们的眼里，那个时候颇有佛陀出世时的觉悟，正所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老师家长来了有什么用，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反正该慈悲该闯祸我们还是照做不误。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单纯的最高境界就像但丁说的那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那段时光是我最难忘的时光。因为童年的懵懂使我容易忘掉快乐，长大后的奔波又使我的心灵不再纯洁。假如一个人一辈子机关算尽，那么我相信当他结束生命的那一刻，记忆里的最后的一片空白一定是渲染着他人生中那仅有的一点单纯。

                三

我这一生才刚开始，如果说我是什么“机关算尽”，那实在是对我的一种污蔑。传说中，青春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可是大凡美好的事物总是禁不住遭受玷污。那段岁月，我时常被人污蔑，也难免污蔑别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是有些错误怪不得别人更怪不得社会，其实所谓“超凡脱俗”，大概都是先从反思自己开始吧。

窗外没有雨，但是惊雷阵阵，抬眼望天空，偶尔能看到几道电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夜空再也不属于星星的世界，从那个春天以后，北斗星再没有出现过，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从此迷了方向。

中学以后，老师不再那么讨厌，同学也不再那般单纯，人生当中唯一过不去的坎大概就是自己吧。生理的变化使我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可爱，内心的孤单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我也不需要太多人理解我。从前我喜欢发呆，现在的我更爱幻想。在我的世界里面，还不曾出现功名利禄，也不曾有过儿女情长，我总是幻想着天空以外有一个新的世界，那里不是陶渊明笔下的“桃园”，而是一群坏蛋统治下的地狱，而我就是“堂吉诃德”，并且在与邪恶的斗争中所向披靡。我还没有想过那个世界的结局会怎样，我的结局又是如何，然而现实的钟声常常在此时将我惊醒。我讨厌下课的铃声，正如我讨厌上课的预备铃。

自从上了高中，读书在我的生命里已经不算老几了，准确的说，这三年总共1095天，而我真正用心的读书的时间绝不多于那个零头。我用人生最该努力的时光来改变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以后我最讨厌的人。

也许没人会信，从前的我一向沉默寡言，因为只要我一开口，陌生的人就会知道我有口吃的事实。高中刚开始的半个月是我最认真学习的半个月，当所有人都在拼命融入这个小集体的时候，我的心灵是排斥的。我不爱讲话，但总有一些机缘巧合诱使我不得不讲，而这样的机遇是从高二开始的。我们高二以后便分了班，我读的是文科班。因为分班，教我们的老师集体换了将，我们的语文老师也由此换成了一位男老师。他上课有个习惯，就是课前五分钟会抽一个同学上台自我介绍，而我竟是男生当中第一个上台的。

记得那是国庆长假结束后上课的第一天，按最初计划，那天我应该会请假的，可是我没有。鲁迅先生曾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试问三尺讲台上冒个头瞎扯淡两句有什么不得了的？不过：“黄花白发相牵挽，付与时人冷眼看”罢了。我单凭一腔热血，满脑浆糊，上台以后竟是一通胡说八道，这样竟也讲了十来分钟。我终于没有下不来台，而是在掌声中回到座位。他们是出于礼貌的鼓掌，而我竟由此开启了改变历程。

从沉默寡言到油嘴滑舌的历程，这里我就不多啰嗦了，反正大凡人要争气，天公自然会帮忙。你说口吃很难矫正吧，那也未见得，反正凡事慢慢来，七分的自我拼搏，剩下的三分就留给上天做主吧，人这一生，切莫太强求！虽说有些事强求不得，可是求来的也未必是福。我这些年来，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这张嘴，口风不牢，尽爱瞎说，不知已经造了多少业障了。

俗话说：“是非之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如果你认为我的话语稍显“聪明睿智”，那么请不要太在意我说什么，因为这反而显现出我的无知。《孔子家语》说：“聪明睿智，守之以愚”。在我看来愚笨点好，单纯点也好，就是莫要：“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四

凌晨的钟声响起，午夜在雨打风吹当中道不尽辛酸。再见的画面犹现眼帘，曾几何时啊，我们都是陌生人，静待似水年华匆匆流逝，分开的眼泪不禁弹出眼眶。人生像是一幕不见首尾的话剧，观众在不停的轮换，舞台上的主角却一刻不歇，可是再滑稽的表扬也没奈何，因为剧本早已注定，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出悲剧。

谈起大学，真是一段精彩的时光，请容我大胆地用十个字概括之：起初不经意，后来不得已。

不管是在对的地方遇见错的人，还是在错的地方遇见对的人，总之，我们的时光不再，就让遗憾成为永恒吧。我不想太多提起大学时代的故事，光阴在流转，那段彩色的记忆终究不免染灰尘封。在此之前，从此以后，我不再是我，只是别人舞台上一个匆匆过客或者自己舞台上机械麻木的蹩脚主角罢了。

从今往后，何去何从，实在是个难题。我非常接受那些把人生比作梦境的说法，因为我也是个爱做梦的人。李后主的词写的最好：“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谁这一辈子没过几次跌跌撞撞，没做过几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呢？熬过去就好了，幽暗的时光迟早要过去，即便身陷囵圄，也不该总是唏嘘度日；即便有的人认为乐观坚强是一种假象，不会对未来的成就有什么必然的影响，可是玩假成真的事例也比比皆是，怎知不会是你我呢。

雨停了吗？我听不清外面的动静。阳光透过窗玻璃唤醒我朦胧的眼睛，空气里闻不到任何气味，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吗？掀开被子，微冷，外面也许会比屋子里好些。我该出去走走了。

              编辑 黄瑶

作者简介

钟思聪，男，生于1997年9月17日，福建诏安人氏。喜欢看书玩游戏，最喜欢的作家是三毛，最喜欢的小说是《麦田里的守望者》。深度懒癌患者一枚，对于任何新鲜事物热情都不高，至于写作，全靠一腔热情，满脑浆糊，方才勉强敢于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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