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1974年5月29日，毛泽东和周恩来在会见马来西亚总理拉扎克并送走外宾后的握手。这是两人留在镜头中的最后握手。著名红墙摄影师杜修贤拍摄的这张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合影，应该说是很常见了，许多展览、画册中都采用了。然而对于这张照片背后的信息，往往存在着有意无意的误读，甚至以讹传讹，将错就错。
最普遍的说法是：这是毛泽东、周恩来最后的握手。在这张照片拍摄后的第二天，周恩来就住进了医院。有人说：这个说法难道不对吗？如果不对，那么哪里说的不对？我说：这个说法不对，至少是不准确，和历史事实有出入。因为这个说法给人传导的信息是：毛泽东和周恩来在拍摄这张照片之后，没有再直接见过面。按往常的惯例，重要的外宾来访，都是周恩来总理亲自到机场或车站迎接、欢送，陪同毛泽东主席会见，主持会谈、宴请等外事活动，这几乎是雷打不动的标配了。人们已经习惯了从报纸上、纪录片里，甚至直接在外事活动现场，看到周恩来不辞辛劳地奔波往返、乘坐敞篷车向欢迎人群挥手致意、坐在毛泽东主席身边和外宾亲切交谈的画面。在人们的直觉和愿望中，周恩来总理永远是精力充沛、英姿勃勃的。然而，这个局面在1974年5月悄然发生了改变：5月2日起至6月1日住院之前，周恩来开始定时做治疗、休息。5月11日，巴基斯坦总理布托访华。鉴于周恩来近来身体状况，外交部原拟推迟布托总理来华日期，周恩来经与外交部商议并报毛泽东同意，布托访华日程仍照原计划不变，只在外交礼仪上有所改变。因此，布托一行到达北京时，周恩来没有去机场，而是和邓颖超在宾馆迎候客人。当晚，陪同毛泽东会见布托。1974年5月11日，毛泽东和周恩来在会见巴基斯坦总理布托并送走外宾后握手。邓小平出现在镜头中，被周恩来遮挡的是王洪文。
5月12日，周恩来和邓小平一起同布托举行会谈。正式会谈前，邓小平首先建议：遵照医生的劝告，周总理参加会谈的时间最好不超过一小时。接下来的5月17日，塞浦路斯总统马卡里奥斯大主教访华；5月24日，英国前首相、保守党领袖爱德华·希思访华。和接待巴基斯坦总理布托的做法大体相同，周恩来都没有再去机场迎接，都陪同毛泽东会见了。5月28日，马来西亚总理拉扎克应邀访华。当晚，周恩来举行欢迎宴会并致辞：实现中马两国关系正常化，符合中马两国人民的利益；拉扎克总理此次来华访问，两国政府将正式宣布建交，从而揭开中马关系史上新的一页。以上两幅，1974年5月29日，毛泽东和周恩来会见马来西亚总理拉扎克。孙伟强提供。5月29日，周恩来陪同毛泽东会见拉扎克。在送走外宾后，周恩来又折返毛泽东的住处，和毛泽东握手。杜修贤的照片捕捉了这个瞬间。从毛泽东的神态可以看出，他对于周恩来不久就要住院治疗，不免有些凄然、黯然。周恩来在身体极度虚弱、医护人员随时准备抢救的情况下，仍坚持按原计划同拉扎克就中马两国建交问题举行会谈。5月31日，周恩来和拉扎克分别代表本国政府签署中马建交公报。伴随着这几场外事接待，周恩来的身体状况让人揪心：5月19日、23日和25日，周恩来在不到七天的时间里相继三次发生缺氧病状。周恩来的保健医生张佐良在一次有中央领导参加的病情汇报会上发出诘问：“为了执行毛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需要接见许多外宾，只要总理健康状况许可，本是他的工作职责。现在的问题是，总理的病情严重，他患的是癌症、冠心病、大量尿血，尿排不出来，每次解小便时不仅是痛苦，而且非常危险，很可能发生意外情况，危及生命。我真的不明白，总理迟早要住医院治病的，如果他现在就病倒了、正在医院抢救，党中央总会派人接替他的工作。可是，如今用总理的健康和生命安危作代价，去接待外国贵宾的做法，这样的代价是否太高了点？”此时，距离1972年5月发现癌细胞也有两个年头了。周恩来终于同意在接待拉扎克之后，入院动手术。我们不妨顺着时间的脉络，好好捋一捋毛泽东和周恩来之后的交集：1974年7月17日，毛泽东在中南海游泳池住处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同日，毛泽东离开北京到外地休养、视察。1975年4月14日，毛泽东回到北京。5月3日晚十时四十五分至次日晨一时，毛泽东在中南海游泳池住处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这两次政治局会议，周恩来都参加了。每次开会前后，毛泽东都和周恩来握手，关切地询问周恩来的身体状况。据《毛泽东全集》第52卷。会议记录的开头和结尾部分，都提到了毛泽东和周恩来的握手。在毛泽东离京的大约九个半月时间里，周恩来1974年12月23日飞赴长沙，向毛泽东汇报中共十届二中全会以及四届人大的筹备工作，12月27日返回北京。根据周恩来亲笔记录的毛泽东讲话要点，毛泽东和周恩来、王洪文进行了四次谈话。23日毛泽东说：留三天谈谈。24日说：你们留在这里谈谈，告诉小平在京主持工作。25日说：你们还可再留两天。27日说：现在没有什么要谈的了。毛泽东在这些谈话中，批评以江青为首的“四人帮”；高度评价邓小平“人才难得，政治思想强”；指出“总理还是我们的总理”；对召开四届人大及其人事安排问题作了指示；对国际形势问题发表了看法。1974年12月26日，这天是毛泽东81岁生日。夜深了，毛泽东邀周恩来到自己的住处谈话，没有其他人参加。相处近五十年的两位老战友，在决定党和国家命运的关键时刻，促膝长谈，直到次日（27日）凌晨。1975年7月20日，周恩来主持有叶剑英、邓小平、张春桥以及汪东兴参加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商定毛泽东眼病治疗手术实施方案。7月23日晚，毛泽东施行白内障治疗手术，周恩来前往毛泽东的住处守候。“1.总理住院期间，主席没有来看望过，这个可以确定吗？”“2.主席眼病动手术，总理亲自过问，甚至在主席动手术时在手术室外守候，是不是？您当时是否守护在总理身边？”“3.在这样的场合下，总理只是在手术室外守候，还是手术前和主席握手问候，手术后等他清醒了寒暄几句再离开？”张心莉答复：“周总理住院毛主席没去探望。因在中南海内活动我们不跟随，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还转发一篇唐由之专家的文章给我看。从现有信息看，1975年7月23日晚上，由唐由之给毛泽东做眼睛手术。周恩来等在治疗室外等候。手术完毕，周恩来向医疗人员表示感谢后离开。手术前后，周恩来没有直接和毛泽东接触。我们回过头再看：围绕着杜修贤所拍的照片，“这是毛泽东、周恩来最后的握手。在这张照片拍摄后的第二天，周恩来就住进了医院。”这个说法是不对的。真实情况是：1974年5月29日的毛泽东和周恩来合影，不是两人的“最后”握手。之后，两人还有过多次见面并握手。如果一定说是“最后”握手，那也得加上“留在镜头中的”这样的限定词。周恩来住院，也并非在这次握手后的第二天（5月30日），而是又隔了几天，是在6月1日。注：本文发表在淮安周恩来纪念馆馆刊《丰碑》2023年第1期上。今天发布时有少量文字改动，并补配了参考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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