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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月采芙蓉—中国人的夏日美学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清夜采莲,是中国人的夏日美学。

或趁花期正盛,买上几枝莲蓬,

插瓶赏新荷,素手剥莲子,

感受这翡翠玉圆,齿颊留香。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盛夏七月间,荷花已然盛绽,簇簇菡萏,仙姿绰约,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戴着斗笠、唱着俚曲的乡间阿伯,早早卖起了青莲蓬。莲子有红白之分,也分为伏莲和秋莲, 此时采下的伏莲珠圆玉润,清脆爽甜,是这个时节应季的湖鲜。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Lotus picking

莲蓬又名莲实、水芝丹、芙蓉子,古人说的“采莲”和“采芙蓉”,指得就是摘莲蓬,而并非我们理解的采荷花。

中国采集莲蓬、食用莲子的历史非常悠久。1952年,辽宁省出土了一些硬如卵石的古莲子。据考证,它们已经沉睡了一千多年。此外,河南郑州的“仰韶文化”遗址中也发现两粒炭化莲子,距今至少有5000年。

在西周时期,我国先民就开始人工种莲,当时人们食用的蔬果大约有40多种,莲子和藕都位列其中。

《诗经·国风》中说:“山有扶苏,隰有荷华。”隰(xí)字意为低湿之地,泛指湖沼泽地。因为性喜温暖多湿,莲多生长于南方,如江浙和两湖地区。

莲蓬原为莲花的花托部分,在花谢后渐渐膨大,遂生成了碗状果实。莲蓬内含十几颗莲子,寓意着子孙满堂,多子多福。在很多地区的婚俗中,莲子也同红枣、花生、桂圆一起成为了撒帐干果,祝福新人早生贵子。

莲蓬和莲花一样,也都具有圣洁、清净的象征意义。比如观世音菩萨所坐的莲花座,就是一只硕大的莲蓬。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Lotus seed

莲与我国的文学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数的辞章里,都可以找到它们的身影。莲花素雅出尘,犹如神女;而莲蓬一擎青碧,质朴赤诚,隐隐然有少年气。

莲蓬总是与稚气和青春相逢。水乡人家的小孩子,没有采过青莲的童年是不完整的。辛弃疾看到顽皮淘气的小儿子,光着脚丫,趴在溪头草丛,剥着刚刚采下的莲蓬,不由写诗说“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让老父亲喜悦的,是这童稚天真的生命力。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一首别有韵味的《西洲曲》,清婉动人。由于“莲”与“怜”同音,怜有倾慕喜爱之意,一对莲蓬就暗示着并蒂同心。所以古诗词中许多采莲的片段,都是与女子的情感有关。

唐代诗人皇甫松写了两首《采莲子》,便是关于采莲少女的情思。羞涩的女孩子,大着胆子向心仪的少年抛出青青的莲蓬,传递着婉约的心事,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浪漫。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唐】皇甫松《采莲子》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正如《子夜夏歌》里描述的那样,清夜泛舟采莲,素手剥莲子,都是中国人心驰神往的夏日美学。

食莲嚼清霜,糖霜玉蜂儿

How to eat lotus seeds

莲蓬对我国的饮食文化也影响深远,莲房、莲子、莲芯,一物三吃,又兼具药食滋补之用。

南宋食谱《山家清供》中记录了两道古菜:其中一道叫做“莲房鱼包”,是将莲蓬挖去莲子,在孔中填满腌制过的鳜鱼肉,放入瓦甑中蒸熟;另一道是将莲房涂上蜂蜜,与莲子、菊花和菱角一起做汤。这两道功夫菜的颜值都很高,充分拿捏了文人雅气。

“将莲花中嫩房去穰截底,剜穰留其孔,以酒、酱、香料加活鳜鱼块实其内,仍以底坐甑内蒸熟。或中外涂以蜜,出碟,用渔父三鲜供之。三鲜:莲、菊、菱汤瀣也。”

 ——【宋】林洪的《山家清供》

莲子的吃法就更多了,古人认为服食莲子,百病可却,享清芳之气,得稼穑之味,乃脾之果也。直接剥着生吃就已是清甜可口,做成点心蜜饯就更是美味。唐朝时便出现了莲蓉和着糯米粉做成的糕饼,宋朝时糖莲子就已是风靡多时的小食。

因莲蓬状如蜂房,莲子洁白如玉,糖莲子便得了一个可爱的名字,叫做“糖霜玉蜂儿”。不仅吃起来清甜芳香,还能解酒去火,据说清河郡王张俊宴请宋高宗的菜单上就有这道蜜饯,把吃货大王杨万里也馋得不轻。

“蜂儿解醒诗人醉,一嚼清冰一咽霜。白玉蜂儿绿玉房,蜂房未绽已闻香。蜂儿解醒诗人醉,一嚼清冰一咽霜。”

——【宋】杨万里《食莲子三首其一》

明清时期,伏天最盛行吃莲子汤。《帝京岁时记胜》中说:“六月盛暑,食饮最喜清新。京师莲食者二;内河者嫩而鲜,宜承露,食之益寿;外河坚而实,宜干用。”《清稗类钞》也说:“京师夏日……鲜莲子之类,杂置小冰块于中”宴客。

炎炎暑气里,泡一盏莲芯茶,清心败火,或者喝一碗加了百合、绿豆,又掺着小冰块儿的冰镇莲子汤,真是神仙滋味。

荷花正闹莲蓬嫩,月下松醪且满斟。趁花期正盛,且去荷塘。纵不能往,也得买上几枝新荷,插瓶赏花,剥尝莲子,感受这盛夏里的翡翠玉圆,齿颊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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