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进入酷夏，天热人懒，好多天没在大院里走走了，傍晚下班时凉风习习，就对熟识的草木们又多去看了几眼，忽然发现齐园餐厅北边剩下的那一棵马褂木没了，原地被栽上些山麦冬草来掩盖。说是剩下的，是指本来有两棵马褂木，那一棵两年前枯死后也是被伐掉，也是栽上了一些山麦冬草。
两棵马褂木原本是相对而生，东边的一棵紧挨着一丛七里香，西边的那棵紧挨着几棵海棠，粗细高矮都一样，应是同时栽种。对这两棵树观察多年，先枯死的那棵是东边那棵，一直没开花，只见到西边这一棵树开花，而且只开过一次花，现在两棵树都消失了。
马褂木是俗称，这马褂木学名叫鹅掌楸。之所以冠名马褂，是以叶子的形状来叫的，叶子的整个形状像清朝的马褂：其叶顶部平截，像是马褂的下摆；两侧稍稍收合，像是马褂的腰身；两边平滑着又向外伸出，像是马褂的两只袖子。很形象。
其实鹅掌楸之名也是因叶而得。试想想，两手各拿起一枚带叶柄的叶子平放在地上，再把叶柄上折而直立起来，然后手拿叶柄让叶片齐步走，像不像一只鹅噗踏着两只鹅掌在走？草木之名的缘起总是各种因缘际会，有意思。
马褂木英文名称是Chinese Tulip Tree，即中国的郁金香树。这名字体现郁金香，则是因花而来。马褂木的花“单生枝顶，花被片9枚，外轮3片萼状，绿色，内二轮花瓣状黄绿色，基部有黄色条纹，形似郁金香”，所以马褂木叫郁金香树就自然而然了。郁金香树，我喜欢这个名字。
至于又冠名Chinese，自然也是有缘由的。有资料介绍，“鹅掌楸为古老的孓遗植物，在地球上已生存1.4亿年之久，现在全世界只有两种鹅掌楸，即中国鹅掌揪和北美鹅掌楸。”“这两种‘郁金香树’都属于木兰科鹅掌楸属，而且是这个属中今存于世的一对‘亲兄弟’。这种‘同胞兄弟天各一方’的现象，在植物界并不多见。”
哦，对了，还有一种鹅掌楸，就是杂交鹅掌楸，据说是由著名林木育种学家叶培忠教授首创，是利用中国鹅掌楸作母本、北美鹅掌楸作父本，在1963年成功育出的杂交马褂木，后被广泛栽种。鹅掌楸作为国家二级珍稀濒危保护树种，2008年还搭载我国“神七”飞船上天而进入太空进行试验。
我所见的这两棵郁金香树，应该就是杂交鹅掌楸了。马褂似的叶、郁金香似的花，依然葆有鹅掌楸最基本的显著特征，其花叶也美丽如初。还从未听说哪一个山大人见过这两棵树开花，我能看到，纯粹源于坚持的热爱，而想想这亿万年只争朝夕盛开的花被我及时照见，真觉出风物时光的一份神奇呐。
郁金香似的花总开在枝梢高端，又隐约在繁荣的绿叶间，真不易被人发现。我坚持观照两棵树的春夏秋冬，是不期然遇见花开，是突然发现群叶中闪烁着黄色的花影，就特别找了位高个子男生给攀条压枝低，才清楚照见这郁金香似的花，那时那份单纯的开心和惊喜呀，真是其妙莫名。
说是花像郁金香，初见时我却觉得更像莲花呐，像黄莲花，像在枝头打坐的黄莲花。不是说映日荷花别样红吗？那天春和景明，阳光明媚而温暖，照出的花朵是映日莲花别样地金灿灿，那样的光辉照耀，光辉地在我的审美里定格，瞬间即永恒，也就永远光辉地存在于那光辉岁月。
观察到马褂木的叶色，随着春夏秋的时令变换，由嫩绿、鲜绿、青绿、翠绿到浓绿、深绿、苍绿、熟黄，也感受到那一叶叶马褂渐渐长大，一号大似一号，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喜欢在响晴的日子于树下抬望眼，新绿小马褂清亮地衬托蓝天，明黄大马褂光荣地辉映蓝天，都是动人的风日洒然。
几年观察下来就发现，一些花逝去不再开，一些草逝去不再有，一些树逝去不再来，但同时也有新的花开、新的草青、新的树栽。一如生命中一些人去一些人来。我所见的也只是眼前两棵郁金香树的兴亡，1.4亿年以来，得有多少棵鹅掌楸消失啊，一己微心，又奈若何。
枯荣本是寻常事，得失总在岁月间，一切自有其时，一切各得其所，对这郁金香树的消失，仿佛也没什么好多说。再翻看花开那时照下的那开花时刻，忽然就想哼唱一首歌：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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