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明 编辑|雪莉
给老爸耳语
每到三月,我的形形色色的梦就多起来。昨夜又梦见我老爸,在云安的那小屋里,寻寻常常地促膝坐着,闲摆农门阵。他叫我去拿烟,敬他一支,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送到唇边,我就划燃火柴给他点上。点燃后,他的头忽然靠近我,对着我耳边说悄悄话。我就蓦然醒来,耳边回想不起他说的什么话了,但他留下的烟味却在我枕畔久久不散。
我六岁随老爸在云安长大成人。读小学时,特别是在低年级,常常要老爸背我。尤其是冬天,早上赖床,老爸就把头低下来在我耳边,说最让我高兴的话。譬如说,我给你买蜡笔啊,给你做一个风筝啊,我带你去俱乐部看电影啊等等。然后就精神了,一跃而起。再就是下雨,滴落不断的雨,把云安一民小教室外的天井,下的如涨水的池塘。放学了,只要是老爸来接我,我则一定要老爸背我。我趴在他宽而厚实的背上,然后在回家的一路上,总是要把嘴巴贴在他脖子边,说一些悄悄话,向他提一些有理或者无理的要求。
后来老爸更老了,说话的力量也没有了,他还是守在电话边,每次拿起听筒,我在电话的这边听得见他肺叶发出呼哧哧的支气管哮喘的声音。他无奈地把话筒递给老妈,让她与我说电话。再后来,老爸躺在呼吸科的病床上,鼻孔里挿着管子让氧气直接去润肺,手上挿的输液管流着杀菌灭毒的药物,脚上的挿管则是给他输送维持生命的蛋白营养液。我从千里之外的渡口赶回来,他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但我看得见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欣喜。当我把头低向他耳边问好他时,他的眼角滚出黄豆般的混浊的老泪。在他准备离别人间的前一天夜里,他的眼神示意我,我很明白,赶紧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果然,他用坚定而模糊的声音说,'哥儿,我想吃杂醬面'。
老爸是2009年的三月到天堂去的。他万年屋前的松柏现在已经有小碗口粗了。我最后的悄悄话是在他墓里的棺材盖上趴着给他说的。虽然他在梦乡里长久地睡着了,但我相信他听得到我的话。当我从口袋里掏出大半盒烟(我抽了几支)和一个打火机放在棺材的盖上后,作为墓门的石碑就关闭了。
从此,我与老爸就真正地天各一方。但他还是放不下我,及我们。我们爷儿俩还是常常耳语,说着悄悄话。只不过是在没有准备的梦里。
2020.3.21 万州名亨
作者简介:
王明,祖籍重庆忠县烏羊。生长于重庆云阳云安。工作于四川攀枝花市。丁酉退休,返还故里万州,陪伴九秩老母。平生默默,唯热爱生活,敬畏生命;余生诺诺,就喜读文学,喜堆文字。好稀奇,好闹热,好人客;好猫狗,好自驾,好饮食;好藏书,好读字画;好与有趣味,有灵魂的人交往,好与有学识,有见识的人做朋友。理想逍遥游。心仪天下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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