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了老宅看望他母亲，顺便带点蔬菜回来。婆婆正在小河边挑摘茭白，紧挨着小河的是半亩方塘。那半亩方塘苍凉、落寞，有残败的荷叶在摆动。高的、低的，直的、弯的，是荷柄的舞蹈，黄的、黑的、深褐的、暗灰的，那是莲蓬的存在。
一时之间，难以想象“小荷才露尖尖角”“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绝美风采。秋荷衰败得仿佛这里从没有挨挨挤挤涨潮似的荷叶，也从没有霞一般铺满湖面的荷花。秋荷平凡落魄得不像是那绵延在诗意里的景和传奇。
我默默朝池边走近，失去水分的荷叶软耷耷的，叶沿上有一个个黑色的窟窿，那是风雨侵蚀的痕迹。叶叶相连，炳柄相持，失去了丰腴，便裸露出庄严的筋脉面对着寒冷。池中央那已空的莲蓬傲然屹立着，我似乎闻到了关于它的一缕清香，若有若无，时隐时现，走得愈近，这萦绕愈清晰。
到池边时，我仿佛听到了这些落败的叶，落败的根，落败的莲蓬干枯的筋脉里汩汩流动的水声，让我想到了这荷叶之下，是那空了的莲蓬洒下的关于春的希望，残荷在做着一个关于美得倾城的梦。月华般的花瓣，碧玉似的荷叶，玛瑙般的莲蓬在冬荷的梦里幸福得存在着。
荷，因为残缺而让人心生怜爱，同样，也因为拥有缺憾而显得独特。“留得残荷听雨声”便是对这种缺憾中所蕴含的奇特的最好注脚。荷，虽殆尽，却依存残叶，破败凋敝，应得上“残枯败叶”的损称了。但文人雅士却偏爱这残荷，雨打残荷，在荷的缺憾中反衬了雨的顽皮和可爱。而残荷之声也并非凄楚怅然之声，其中也流露出坚韧顽强的意味，这样的美是那整荷再怎么模仿都生造不出来的。
没有经历过遗憾的人生谈不上完美，而经历过遗憾的人们却往往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殊不知，或许逃出遗憾的自我哀婉，才可以领略到别样的风景。或许放下对完美的刻意追求才会有真正完美人生的体验。也就是彻底放下对人、对物、对事的执着，随缘聚散、随缘取舍，欣然接受无常的洗礼。
随着婆婆的一声“好了”，我离开了荷池。阳光下，我似乎看到了一只只蜻蜓翩然而至，为这一场盛开，为这蓄积了一秋一冬后在夏日里欣然而开的美。我想，明年池里盛开的莲花一定不是今夏的那枝，但明年池塘里绿叶荷花的茂盛却一定和这片残荷相关。
更新于 2019-1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