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史｜画意摄影在美国是如何发展的？

当欧洲大陆的画意摄影展和艺术摄影机构，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之时，大西洋对岸的画意摄影运动也不敢示弱，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画意摄影师和作品。

 

就在1899年伦敦摄影沙龙上，美国摄影师的作品因为“专注、力度、大量的光线和阴影、作品的张力”等优点被选入展出，其中的代表作就是F.霍兰·戴（F. Holland Day）拍摄的黑人肖像作品《埃塞俄比亚酋长》。

△《埃塞俄比亚酋长》（An Ethiopian Chief），约1896年，铂金印相工艺，F. 霍兰·戴

总之，美国摄影作品的一些特点，对于欧洲人来说充满了朝气和活力。原因之一是画意摄影运动在美国开展得非常广泛，不仅在城市，也涉及很多小镇甚至乡村，吸引了不同社会、经济和宗教背景的人。

 

此外，在欧洲从事艺术创作的主要是男性，而在美国，女性在艺术摄影、商业摄影等各个领域也非常活跃，甚至一些家庭主妇也加入摄影协会或俱乐部，从而使画意摄影运动在美国更加多样化，也更加开放。

 

在美国，女性在摄影的各个领域甚至比男性还要活跃，尤其是在画意摄影领域。

 

吉尔特露德·卡丝柏（Gertrude Kasebier）被公认为是美国最杰出的女性肖像摄影师，跟同时期的其他摄影师相比，她的作品一直被认为具备很高的艺术价值，她对于“什么不应该出现在画面中”的认识非常有见地。

△《罗伯特·亨利》（Robert Henri），约1907年，银盐印相工艺，吉尔特露德·卡丝柏

其他一些女性，包括爱丽丝·鲍顿（Alice Boughton）、齐亚达·本-优素福（Zaida Ben-Yusuf）、玛丽·戴文斯（Mary Devens）、爱玛·法恩斯沃思（Emma Farnsworth）、克拉拉·斯普瑞尔（Clara Sipprell）、伊娃·沃特森-舒茨（Eva Watson-Schutze）、马蒂尔德·威尔（Mathilde Weil），也都拍摄了大量人物肖像和其他优雅的题材，例如伊娃·沃特森-舒茨的前拉斐尔风格作品《玫瑰》。

△《玫瑰》（The Rose），1903年或更早，树胶重铬酸盐印相工艺，伊娃·沃特森-舒茨

而人体摄影以及一些有寓意性的选题，则吸引了安妮·W.布里格曼（Anne W. Brigman）、阿德莱德·汉斯康姆（Adelaide Hanscom）和简·里斯（Jane Reece）。安妮·W.布里格曼1905年拍摄的《气泡》是典型的田园风格，当时一些有较高修养的观众已开始接受这种风格的作品，而且无论男性还是女性摄影师拍摄这类题材时，都偏好采用这种手法。

△《泡沫》（The Bubbles），1950年，明胶银盐印相工艺，安妮·W.布里格曼

其实在美国，早期活跃的新闻摄影记者中也有不少女性。弗朗西丝·本雅明·约翰斯顿（Frances Benjamin Johnston）是一名给杂志供稿的自由摄影师，她的作品在摄影沙龙中展出，她本人也是摄影协会的成员。1900年，她收集了28名女性摄影师的142幅作品在法国和俄罗斯展出，再一次证明，摄影作为一个职业或领域，并不完全是男人的世界，不同于传统的视觉艺术，摄影赋予了女性自我表达的机会。

 

在摄影领域，欧洲和美国的另一个主要区别就是对待人工后期处理的态度不同，因为后期人工处理会使摄影作品更像其他平面艺术作品。

 

鉴于美国摄影界对手工修改底片或照片颇具争议，美国摄影师通常选择少进行人工处理，并认为这违背了摄影的初衷。不管是不是摄影协会的会员，在美国，摄影师普遍喜欢铂金、碳素印相法，其次是树胶重铬酸盐印相法，有时也会采用铂金印相法和相纸上墨法。尽管当时树胶重铬酸盐印相法已经让各种上色工艺变得很成熟，但大多数美国摄影师还是偏好直接印相法，使用相对光滑而非十分粗糙的相纸，且尽量避免人工干预。

 

透过美国的画意摄影作品，可以看到很多当时平面艺术领域的流行元素和趋势。

 

在纽约的摄影分离派和东海岸一些相对成规模的画意摄影协会内部，画意摄影的风格主要受色调主义和象征主义绘画的影响，但是其他流派的影响也有所体现，尤其是法国巴比松画派。

 

1900年之后，日本艺术蔚然成风，对美国的平面艺术家和摄影师均产生了很大影响，著名的艺术教师亚瑟·卫斯里·道（Arthur Wesley Dow）写下了大量关于日本艺术的文字，介绍日本艺术中的色调和谐理念。日本艺术强调细腻的、非渐变的色调，这种明暗处理方式结合简洁的构图、浅层次的空间感，启迪了很多画意摄影作品的创作并赋予其独特的装饰性效果。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地区的画意摄影师主要拍摄风光摄影作品。

 

费城摄影协会（Photographic Society of Philadelphia）成立于1862年，组织相对松散，是美国首个积极推广艺术摄影的协会。该协会从早期《费城摄影师》杂志所赞助拍摄的风光摄影作品，以及爱默生的自然主义风格中汲取养分和灵感。协会的部分个人会员，包括罗伯特·S.雷德菲尔德（Robert S. Redfield）、亨利·措什（Henry Troth）、路易斯·德尚·伍德布里奇（Louise Deshong Woodbridge），都致力于在作品中实现“风格的统一和效果的和谐”，让精心处理过的铂金印相风光作品更符合艺术品的格调。

△《湖口》（Outlet on the Lake），1885年，铂金印相工艺，路易斯·德尚·伍德布里奇

而纽约州另一批摄影师，主要是水牛城摄影俱乐部（Buffalo Camera Club，成立于1888年）的成员，他们的作品也体现出对大自然的敬畏。出于对“和谐的构图与巧妙的光线和阴影”的重视，这批摄影师对光线的处理和画面氛围的营造，都流露出忧郁的气息，典型的代表作是威尔伯·H.波特菲尔德（Wilbur H. Porterfield）拍摄的《九月的早晨》，作品的风格类似于色调主义画家乔治·英尼斯（George Innes）、亨利·沃德·瑞恩杰（Henry Ward Ranger）和亚历山大·怀恩特（Alexander Wyant）的作品。

△《九月的早晨》（September Morning），1906年，明胶银盐印相工艺，威尔伯·H.波特菲尔德

不过，上述的摄影团体的成员和其他一些风格类似的独立摄影师的作品，往往不被画意摄影的领军人物认为是上乘之作，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在题材的选择和处理手法上还是倾向于传统理念。

 

例如，雷·里士满·迈勒（Leigh Richmond Miner），20世纪初担任弗吉尼亚汉普顿学院艺术课讲师期间，他对生活在南卡罗来纳州附近岛屿上的黑人农民和渔民充满敬意，他所拍摄的黑人农民和渔民都有一种英雄主义的气概。

 

其他拍摄美国南方农村生活题材的摄影师，包括克拉伦斯·B.摩尔（Clarence B. Moore，费城摄影协会的会员）、鲁道夫·艾克米尔（Rudolf Eickemeyer，纽约有名的画意摄影师）。他们通过光线和姿势来强调人物的勤奋和坚韧，将农民和乡村题材的作品变成了受欢迎的民俗作品。

 

这种风格一直持续到20世纪30年代，在塔斯克基学院官方摄影师普伦蒂斯·霍尔·波尔克（Prentice Hall Polk）的肖像作品中，还可以看到这种风格的痕迹。纽约的画意摄影师多丽丝·厄尔曼（Doris Ulmann）在20世纪20年代末到30年代，拍摄了大量美国东部阿巴拉契亚高地的居民，她作品中的人物看起来也非常理想化。

△《老板》（The Boss），1933年，明胶银盐印相工艺，普伦蒂斯·霍尔·波尔克

类似的生动场景也可以在摄影师阿诺德·金瑟拍摄的洛杉矶华人聚居区的作品中看到，他的作品除了一部分怀有浪漫主义的情绪外，其余的均带有让人耳目一新的自然性，从而与那些乡村题材的民俗作品区别开来。

 

金瑟是加利福尼亚摄影俱乐部的会员，该协会1890年在旧金山成立，拥有400多名会员，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是美国西海岸艺术摄影最活跃的组织。尽管加州摄影俱乐部（California Camera Club）的很多成员，包括劳拉·亚当斯·阿默（Laura Adams Armer）、安妮·W. 布里格曼（Anne W. Bridge）、威廉·达松维尔（William Dassonville）、奥斯卡·毛雷尔（Oscar Maurer）等人，在美国东海岸和欧洲都展出过自己的作品，其中一些人甚至也加入了摄影分离派，但是他们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加州风格。

 

反而在阿默的《唐人街》，以及加州其他一些摄影师的作品中，能看到采用大面积平和色调的特点，这说明在19世纪末，日本艺术对整个美国摄影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爱德华·S. 柯蒂斯（Edward S. Curtis）于1899年拍摄的以印第安人生活为主题的作品，理想化色彩可以说是这些作品的基调。尽管有不少摄影师都关注印第安人生活的题材，柯蒂斯（在金融家J.P.摩根的赞助下）的作品被认为是画意摄影风格的代表，他选择的切入点为“消逝的民族”，主要拍摄形象生动的女性或者老人，甚至偶尔会为拍摄对象穿戴吸引人的服饰。他对构图和拍摄角度都很讲究，在铂金相纸上采用凹版印刷来印相，最终制作了20卷图文并茂的作品集，题为《北美的印第安人》（The North American Indian）。

 

柯蒂斯努力通过画面来展现史诗般的印第安人生活，同时也从人种学的角度留下正确的记录，《消逝的民族》便是其中一例。他的作品在20世纪初受到短暂的欢迎，美国人开始视印第安人为“异族奇观”，并将其作为一种旅游文化来推广。尽管如此，在1970年前，这部分作品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并不被摄影界和公众所认知。

△《消逝的民族》（The Vanishing Race），约1904年，铂金印相工艺，爱德华·S. 柯蒂斯

可见，美国人对于艺术的热情，尤其是对新生艺术的热爱和创新，并不亚于历史文化悠久的欧洲国家，而从19世纪初期开始美国摄影艺术的发展也越来越繁荣，开始引领世界摄影艺术的潮流。

条目注释

1、F.霍兰·戴（1864-1933），美国摄影师和出版家。

2、吉尔特露德·卡丝柏（1852-1934），美国摄影师。

3、爱丽丝·鲍顿（1866-1943），美国20世纪早期摄影师。

4、齐亚达·本-优素福（1869-1933），美国肖像摄影师。

5、玛丽·戴文斯（1857-1920），美国摄影师。

6、克拉拉·斯普瑞尔（1885-1975），加拿大出生，大部分时间生活在美国的摄影师。

7、伊娃·沃特森-舒茨（1867-1935），美国19世纪晚期摄影师。

8、马蒂尔德·威尔（1872-1918），美国摄影师。

9、安妮·W.布里格曼（1869-1950），美国摄影师。

10、阿德莱德·汉斯康姆（1875-1931），美国20世纪早期艺术家和摄影师。

11、简·里斯（1868-1961），美国20世纪早期摄影师。

12、弗朗西丝·本雅明·约翰斯顿（1864-1952），早期美国摄影师。

13、亚瑟·卫斯里·道（1857-1922），美国画家。

14、路易斯·德尚·伍德布里奇（1848-1925），美国摄影师。

15、威尔伯·H.波特菲尔德（1873-1958），美国摄影师。

16、乔治·英尼斯（1825-1894），美国风景画家。

17、亨利·沃德·瑞恩杰（1858-1916），美国艺术家。

18、亚历山大·怀恩特（1836-1892），美国画家。

19、克拉伦斯·B.摩尔（1852-1936），美国画家。

20、鲁道夫·艾克米尔（1862-1932），美国艺术摄影师。

21、普伦蒂斯·霍尔·波尔克（1898-1984），美国摄影师。

22、多丽丝·厄尔曼（1882-1934），美国摄影师。

23、劳拉·亚当斯·阿默（1874-1963），美国作家和艺术家。

24、威廉·达松维尔（1879-1957），美国风光摄影师。

25、奥斯卡·毛雷尔（1870-1965），美国艺术摄影师。

26、爱德华·S. 柯蒂斯（1868-1952），生于美国威斯康辛州，是一位以拍摄美国西部和北美印地安人而著名的摄影师。1898年他展开了拍摄北美印第安人的考察探险之旅，拍摄了80余个印第安人部落，足迹踏遍密西西比河以西所有的印第安部落。最终编成了20卷《北美印第安人》巨作，包括大量的图片和详尽的文字说明，全面展现了北美印第安人政治结构、生产生活方式、宗教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