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似乎,身边不感到焦虑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而每一次关于焦虑的对话,都让我感到十分得沉重与无力。
(二)
譬如:
初中生抓狂不耐地同我说无休止的考试与排名如何令他们感到窒息与崩溃;
高中生一脸虚无地同我说不明白这么痛苦地学习只为了上个破大学究竟有什么意义;
大学生激动愤慨地同我说自己的满腔热血和理想已开始在现实的丑陋和无奈中渐次坍塌,不知道将来还能做啥;
社畜们满脸愁容地同我说新一轮的通货膨胀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劳动会进一步贬值?
老板们担心自己的生意能否长久经营,能否持续赚钱,能否扩大规模上市;
年轻的父母们担心着孩子能否健康长大,长大后能否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他们也同样担心着自己的父母是否会突然病倒,让原本不顺的处境雪上加霜;
年纪大的父母,譬如我妈,老担心我还不上贷款,娶不上媳妇,没法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
······
(三)
对这些倾诉与抱怨,我常常感到无言以对,因为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他们谈论起未来的不确定性,国家的政策,市场的多变,阶层的固化,制度的僵化,竞争的残酷,教育的功利,保障体系的不健全······似乎头头是道,了了分明。却唯独,很少有人谈到自己。
自己真的很焦虑吗?真正的焦虑究竟是什么?又为何会焦虑?这焦虑是如何产生的?它是真实的吗?它有助于我们解决问题吗?它反映了内心深处的某种恐惧吗?它可以被克服吗?如果克服不了能与它共处吗?又为什么不能呢?
人们似乎总是很难分清,这些长久以来的困惑、焦虑、担心,究竟有多少是自发的,有多少是被强加的?究竟有多少是事实,又有多少是幻想?
(四)
你可知,许多我们所以为看见了的“事实”,其实不过是由自己的心念所制造出的重重幻象,你恐惧,它就可怖;你心怀期待,它就看似完美。这时自我就像被抛在滔天巨浪中,可以随时大起,也可以随时大落,永无宁静之日。
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受制于眼界、格局、知识、经验,无法看见更多事实,无法形成对世界更为复杂、细微的理解。
另一方面,是因为直面真实和事实,实在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人们到底并不如他们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real的东西。
(五)
因为真实和事实,注定是要让人失望的,它不为人的心念所动,自有一套运行的秩序,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是否愿意接受,它就在那里。
直面它,就意味着你要和无所不在的“失望感”共处,虽然,它会让你不断感到阵痛,但最终,它也会让你平静下来,让你学会在自身中安居。
你慢慢会因此知道,“你的人生故事缘何这样开展,也据此知道自己该要前往何处。你知道自己可能会在什么情况下摔倒,即便你仍然会摔倒”,你也知道很多时候你并不能真的改变现实世界,你仍旧要面对挫折、困境,但你,“却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人了”。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选择在一个幻象和另一个幻象中不断躲避和逃离,但我不得不提醒,这样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许会更多。
(六)
直面真实,勇于戳穿人生中的种种幻象,是所有改变的开始。
当你不再老把目光放在剧烈变化的外部世界当中,不再老把重心放在激烈的与他人的竞争当中,才能有可能在真正意义上,做到“关注自己”。
关注自己,是指像手艺人一样,不断打磨和提升“我们和自己的关系”,它是一种终身的实践,始终指向“我们与自己之间的长期关系”。
正如福柯所说的,关注自己是一种义务,而这之所以必须,是因为教育有缺陷,关注自己是对所接受教育的一种补充。“通过自己这种实践,我们能够不断获得新的认知,从而摆脱来自众人、来自误人子弟的老师以及父母和身边人的错误意见。通过关注自己,我们获得了一套关于自我的'文化’————里面既有知识,也有价值取向。”
正是这套“自我的文化”,“让我们的生命有了真正的目标,同时给了我们斗争的勇气和武器,还有祛病和治疗的功能”。
(七)
想要建立这样的关系,注定漫长,而又艰辛。
但别怕,要相信,“你所做的一切,对你的过去和当下而言,都有其功能和作用,哪怕要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
愿我们满怀温柔与耐心,充满勇气,打破幻象,探寻真理。并最终由真实引领着,找到平静和满足。不,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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