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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丑帅丑帅的男人,是真的“断了气”了呀

据法新社、法国BFM电视台报道,法国著名影星让-保罗·贝尔蒙多在当地时间6日,于其巴黎家中“安详离世”,享年88岁。

作为二战后法国电影界最著名的影星之一,贝尔蒙多一生出演过约80部电影。

如同杜工部诗可作为反映盛唐转衰的史实一样,贝尔蒙多的演艺生涯,亦可被视作“法国电影的一个缩影”。

即便我算不上是他多么忠实的影迷,得知这一消息后,也依然感到莫名的悲伤。

世异时移,人心变却,当初慷慨激进的新浪潮,也早已成了明日黄花,当初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也几乎都已凋零殆尽。

但好在,影像与荧幕角色不朽,仍可时时重温赏玩。特此作文一篇,以示悼念,以表感激。

(一)

我年轻的时候比较喜欢阿兰·德龙。

越看他拍的片子,越觉得此君端的是五官精致,丰神俊朗,可纯可欲,刚柔并济。

相比之下,与其同代的另一位巨星——让-保罗·贝尔蒙多,就觉得他真是丑,像是随时都憋着一肚子坏水,笑起来,还有股邪魅劲儿。

随着年纪渐长,看多了各式各样的帅哥,如今却反而更能欣赏贝尔蒙多身上的那股潇洒与不羁。

(二)

平心而论,贝尔蒙多真的是不帅,但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奇特的魅力,却使人越看越舒服,越顺眼,越着迷,以至于忽略他所有的不足。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着再看一遍《断了气》(又名《筋疲力尽》)。这部影片实在是对贝尔蒙多形态之美的一首颂歌,你会发现,他点烟,他走路,都充满了一种原始粗犷、随心所欲的优雅。

他也许没有加里·格兰特那么训练有素,也没有年轻的马龙·白兰度般如同一尊雕塑那样完美,但他的表演仍然充满了艺术感。

他运用自己的身体,将我们更深入地带进他的角色中。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向我们传达着完全不同的信息。

(三)

我甚至认为,我们之所以爱上米歇尔这个角色,并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形态。

喜欢戴着男士软呢帽、穿着略显宽大的西装的米歇尔,面孔消瘦,嘴唇却很厚,走在街上大摇大摆,脚步灵动,身体却很和谐。

他的习惯动作,是用拇指绕着下嘴唇划一圈。时不时,还会在镜子里模仿亨弗莱·鲍嘉的神情,同时,也像鲍嘉那样抽烟。

叼在嘴角的烟似乎随时会掉下来,长长一截烟灰令人担心地在空气中颤抖,但是贝尔蒙多一点也不在意,他让那截烟灰在空气中生长,生长到令观众心神不安的地步。然后,他轻描淡写地取下香烟,右手的食指轻弹一下,又叼上了。
——毛尖

(四)

他时时刻刻烟不离手,就连垂死之际,也还要戏谑地再吐出一口烟雾。

他就像是被一种梦想家般的幻想所驱使,充满紧张,不安,躁动,却又爆发出讨人喜欢的孩子气的能量,轻盈而无忧无虑。

每当他头向后仰,如帝王般唯我独尊时,我们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洋溢着的自信与生命力。

那是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普遍的特征:自我膨胀,趾高气扬,精力充沛,怀疑任何价值和权威,享受此时此刻却从不考虑明天。

(五)

这就又不得不提到那场漫长的调情双人舞了。

烟雾缭绕、满室阳光的房间里,他们的衣服脱下又穿上,两人得意地转身、移动,时而上床、时而下床,彻底沉浸在眼下此刻的自我陶醉里。他们彼此为伴,并时刻望着自己在镜中的影子。

以往我更在意的,是男女之间每个传情的眼神,而如今回看,注意力却都放在了贝尔蒙多那副充满表现力的身体上了。

放浪形骸,无拘无束,仿佛这曲生命之舞,他才是唯一耀眼的明星,生机勃发,魅惑诱人。

(六)

那时贝尔蒙多不过才26岁,却已经出演了九部话剧和九部电影。如果没有强大的才能储备,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把控银幕。

其影响之大,以至于后来一众好莱坞天才男演员,包括阿尔·帕西诺、沃伦·比蒂、杰克·尼科尔森、西恩·潘等人在内,扮演的不计其数的角色,都脱胎于这个玩世不恭的杀手形象。

据说戈达尔筹拍《断了气》的时候,正值鲍嘉去世不久。影片中,他处处让我们见到鲍嘉的电影海报,在象征的意义上,这部新浪潮经典表达的是戈达尔对鲍嘉的无限敬意和无限哀悼:

鲍嘉走了,电影断了气!

(七)

而今天,贝尔蒙多走了。

但电影呢?我不知道。

浪潮早褪去,斯人今远离。

盼此香火继,愿君长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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