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街

忘不了故乡仙桃的老街。

老街的西段是老仙桃街巷最集中的地方，也是人口最稠密的地方。

那时仙桃几乎没有工业，从业人员最多的行业的码头工人，其次是竹货手艺人。所以在童年及学生时代，老街只是一个大集市所在地（有小汉口的称谓）、长途旅客的中转地和一些的货物集散地。

汉沙公路开通以前，襄河是仙桃通往远方的通道，要去远方的南来北往的旅客都是经老街来到轮船码头登船。小时候最爱做的一件事是坐在河坡上，看上上下下的轮船，看成队列的过往白帆。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汉沙公路开通，老街又成了到汉口或沙市、宜昌的老仙桃人到车站的主要通道。

记得在上小学的那会，夏天或下雨天的时候，我赤脚在老街的光滑的青石板路上行走时，常觉得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因为教常识课的老师说天上可以掉下石头（陨石）来，而仙桃及周边都是一马平川，连小土丘都见不到一个，更不用说是看到一个能产石头的地方。以至于有那么一阵子，我都猜想老街的那些光滑的青石板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有时做梦都在担心天上掉石头的时候会不会砸到房子、砸到人。

那时自行车都是稀罕物，步行是人们的主要出行方式。所以老街上偶尔出现摩托车（那时我们称之为打屁车，因老式单缸引擎的发动的声音肖似连续的放响屁声）或老式二厢小轿车（我们称之为乌龟车，因坐在里面的人被车的坚硬外壳保护着），我们这些孩子们都会上前围观。

因与襄河（汉水）平行，且位于上游，所以老街的西段习惯称上头。老街上头的早餐业非常发达，是小吃店铺集中的地方，一家挨着一家，各有各的特色。从上头到下头沿街都有卖早点或特色小吃的，只不过下头店铺明显稀疏。

周边的村民赶集都是步行。稍远一点的赶集村民们都是天没亮就动身，天亮时分前后就来到老街上。若是时间还早，就先过早（即吃早餐），再卖自己带来的农副产品；若是晚了，就先卖东西，卖完了再过早。

老街上头的早晨非常有特色，街道上空气飘逸着各色早点的香气，人们的叫卖声、请让声不绝于耳，最拥挤的地方空手走行都不容易。虽说如此，老街上头的集市和餐饮生意也就是持续大半个上午。

好吃街曾是仙桃最著名的街道，位置在轮船码头的堤内。那时几十米的好吃街上几乎集中了仙桃当时所有有些名气的酒楼饭店，这里是商旅客人吃大餐的地方，寻常的仙桃百姓很少到这儿消费。

老街的一些特色小吃至今都是我们这些游子回仙桃时都免不了要品尝的美味。

刚上初中的那会，我所在的初中位于仙桃下头的最东端，距上头西端的距离约有1500米。我们住在上头的同学每天（除星期天外）都要在老街全程走二个来回。

那时我和许多同学的父母的工资都很低，所以我和许多同学的早餐费一般也就是3分钱外加一两粮票，这只够买一块最便宜的锅块（锅盔）。这一两粮票3分钱还不能保证天天有。

烘（烤）锅块的炉子一般摆在店子门口，我们这些穷学生来到烘炉旁，抠抠索索（有人认为这是北方词汇，殊不知老仙桃的俚语中也有它的一席之地）地摸出粮票和钱，拿上一个锅块就赶紧走人，根本不敢往店子里面张望，因为看到别人端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鳝鱼粉或包面（即馄饨），我们这些正长身体、体内需求正旺的穷孩子一般都会不争气地咽口水。

初中时代，求知欲和好奇心都变强了，有时为了在小人书（连环画）摊上租本书看（租一本看要花一到二分钱，依书的新旧和厚薄而定）或奢侈一点看场皮影戏（一毛到二毛钱，二毛钱可以看半天），不得不从自己的早餐费里想办法，也就是不过早呗。在没有过早钱和要节省出过早钱的日子里，都是空着肚子在充满食物香味的老街上快步穿行，真正的是目不斜视或是视而不见。

可以说我和我的一些老街的同学早晨都是在飘逸各种香味的老街上穿行，在充满诱惑的路上去上学，学校就是我们那时的目的地。

在我们能力有限的时候，哪怕是为了一点点比原始欲望高一点的需求（如花一分钱租看一本小人书），往往都需要抑制自己的某些本能或欲望（这里是饥饿）才能实现。

换句话说，不断抵制诱惑、克制自己的原始欲望往往是我们能实现我们的某种愿望或达到某个目的的前提。

起初我们只是在老街里让目光跟着轮船、白帆或汽车去想象世界，后来我们经老街到船码头或车站走向四方去看世界，再后来自己在外闯荡世界。

现在有时回到老街里穿行漫步，我总是爱在老街里感叹着这生活！这世界！这造化！

    仔细想来，这不就是走过的人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