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节气手记：立春，虽然是在窗外

▲不能出门，拿往年的图凑数

沿着城墙走，有走不完的路，往城外一看，用眼睛使劲往远处看，就知道天地不是那么小。

——《小城之春》

照例在床上醒来。

从来没有一个假期与床如此亲切。今早是被天天闹醒的，醒来，赶紧给他换尿不湿，在床上；哄好他，他略微有些开心地开始游戏的时候，我在一边看着他，在床上；过了一会，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还有19%的电，刷先看一下疫情信息，确认病例果然超过了2W，还是在床上；探上飘窗，拉开窗帘，应该是个晴天，朋友圈不少人又在转发干老师旧年的文章，原来，已经是立春时节了。

横江公园的柳树应该有些绿意了吧？

自从疫情的消息传开来后，本来就宅的我出门的机会就愈发少得可怜，每天便是在斗室之内，逗娃，看书，看电影，刷剧，玩游戏。江南的天总是连绵的雨，一下便是一星期，又减少了出门的欲望，连开窗通风的机会也不多。就这样，这即将过去的整整一个寒假，我们硬生生地被那个劳什子新冠状病毒逼在室内。

 

疫情的消息最初是在知乎上刷到的，但我丝毫没有留意。2019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我麻木。但等到放了寒假，将老妈送上高铁回老家，又待了没几天，事情忽然就变得非常严重了。这个时候，已经马上是大年三十了，不知道多少人已经离开了武汉。下学期会延迟开学吗？吃的会涨价吗？接下来出门还方便不？……一连串的担心接踵而至。但这样的关头，一要赶紧去买口罩，二要囤一些吃的，尽量少出门。

早上，去休宁的药店买口罩，已经都缺货了，只买了一瓶消毒液。无奈之下，只好先去永辉超市买一些吃的。这一天，又是断断续续的雨。我对屯溪并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有药店——当然，人民医院那里是肯定有的，但这个时节，能绕开那里就绕开那里——就到处乱走，拐进了一个小小的胡同，天天饿得闹，只好找地方停车。停好车，恰好看到对面便是一家药店。我下车，冒着雨进去，问有口罩没。店员说，有，但不多了，你要多少。我要了两包。店员有些不确定地问：“只要两包？！”我说是，接着就结账走人。回到车上，又想是不是再买几包，最终作罢。拿出口罩细看，竟然是产自新乡的，和星星说了，我们都觉着很亲切，毕竟，那是我们上大学的地方，前前后后，我在新乡待了八年。

到了永辉，星星戴了口罩去超市购物，我在车上陪天天玩，窗外的雨仍然稀稀拉拉下着，天色越来越暗。过了一个多小时，星星终于回到停车场，我帮她把大袋的食物放进后备箱，她说，超市里人很多，但戴口罩的人还不多。又说，猪肉买不到了，卖完了。

此时，我们还想着去附近的西安美食吃一碗面，之后估计要好久好久才能吃到了。开车绕过去，整条街道只有一家店开着门，街上空无一人。

 

第二天，我戴上口罩，独自出门。新天地停车场平时不收费的，今天竟然要收费十元。停好车，我先步行到农行，许多人在排队取钱，但取款机的似乎都是旧款。有一个存取款机前面空无一人，我去试了一下，能用。于是我后面呼啦排了许多人，我却没有取钱，去排了另外的队伍的末尾，因为那个机器刚刚有人存钱进去，怕是取不出来新钱。等了一会，看前面连续几个人取到的也是旧钱，我就离开了。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戴口罩的寥寥无几，大家都还沉浸在过年的热闹气氛中，对近在身边的疫情恍若不闻。第二天，我甚至到某个群里看到有人说03年非典黄山没有一例，这次肯定也不会有的，当然，没几天，黄山就有了四五例。我有点后悔走这么一条繁忙的街道，但又自觉戴着口罩应该没事，只是脚步更匆忙了一些。

工商银行如往年一样已经休业，只剩下自动取款机还在运作。去年我在这里取到了新钱，这一次，我打算继续在这里试试运气。小小的不足4平方的空间内，排了紧密的队伍，有十人左右。取款机只开了两台，另外一台提示已经没有现金。我排在队尾，等待着，又用手机刷疫情的消息。确诊的病例每多一个，便是一阵心惊肉跳。等了许久，我前面还有三四个人的时候，另一台取款机好像被放进了欠款，我就去试了一下，顺利地取了些钱，却是旧钱。

出来，雨滴有稀稀落落地落了下来，越来越密。我拉上羽绒服上带的帽子，小跑过车流，又钻进了菜市场，买了三四斤猪肉、一斤多排骨。排骨竟然要五十多，猪肉也要近三十。过了年，价怕是降不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又过农行，我拎着猪肉进去，取了号，等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在柜台上换了些新钱。回到家，我让星星把猪肉切成合适的块，分别冻起来。接着，就开始宅吧！

 

实际上，我们也没有一直宅着。毕竟之后某天天气实在太好，想着街上应该没有什么人，吃过午饭，我们就带着天天一起出去散步。这个时候，休宁已经有病例了。但灿烂的阳光，温和的空气，实在让人忍不住想“犯罪”。

多天没有出门，即使出门也只能在楼道里走几个来回，天天实在是憋坏了。一路上，他都很开心，走走停停，跺跺脚，捡个树叶，看会飞机……没想到，出来遛弯的人却着实不少。走在路上，前前后后便碰到了十几个。还有一个似乎是原来晨山学校的保安，问我们今年为何没有回老家，又说他也从那里离开了。

公园的人尤其不少。走过一片草坪，隐隐地有些臭味，看到远处有一对夫妻在遛两条半人多高的狗，我们醒悟过来这里原来是狗狗的地盘，天天见了猫啦狗啦又是挪不动脚的，我们就赶紧离开，到河岸去。我们一直走到江中的小洲上，对面的山色苍翠，临水的树上停满了灰鹭，间或有几只白鹭。我大声喊叫，希望能惊飞几只，天天也跟着喊叫，不过终告失败。从东边去远远地传来了几声喊叫，像是孩童的声音。我们便此起彼伏地叫喊，临近，原来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大概八岁的女孩，还有他们的亲人。他们没有戴口罩，我们避得远远的，走开了。

没想到晚上小区群里社区工作人员就苦口婆心地劝谏大家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一路上遇到那么多人也的确让我重新评估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思来想去，还是呆在家里最保险。想出去转，就去楼道里或者天台吧，还要注意不让天天摸、碰任何东西。太阳再好，还在阳台上晒着最安全呀。

 

不过最终，我还是出了一趟远门，两天之间杀了一个来回，一千七百公里。

虽然开学最终被确认的确要被推迟，但是这样的推迟却让许多事情成了未知数，而停课不停学的要求又让我们实际上没有推迟开学。开始上课后，天天的照看便又成问题。年前，老妈回去了老家，本来也预定了今天（2月4日）返程的高铁票，但是要从郑州东站出发，又要在徐州东中转，两处都是人多的地方，而且南来北往的旅客彼此又不知根底，风险太大。新闻上又开始寻找那些与确诊病例同乘的人员。最后，我退了票，决定开车回去接老妈过来。

1号一大早，我就出发，从屯溪西上高速，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除了见到对向一辆运送医疗物资的车，就只见到后面有几分钟跟了一辆黑色轿车了。这条高速上车虽然不多，但走过几次，也从来没有见过少成这样。

我在九华山服务区补了一觉，服务区里只有不少五个人。过了铜陵，车才多了起来，不过仍然很少，往往半个小时见不到两三辆车。合肥段半年前还在修路，暑假的时候令我堵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四车道上是真的可以纵横驰骋了。限速120，我一直保持在119（±1）的车速，一直到八公山服务区才有休息，睡了个午觉，吃了些东西。这一路上的服务区也是非常有意思的，有三分之二是以数字开头。最后一个休息的服务区是以三开头的。每一个服务区人都很少，但也总有人不戴口罩，或者虽然戴了口罩，却把鼻孔露出来的，甚至有人去了口罩，在大厅里吃泡面。

早上七点出发，十二个小时后，我终于下高速。我们县只有一个高速出口，医务人员和交警严阵以待，让车上的每一个人都下车检查。我停车熄火，到了检查站，拿出驾驶证、行车证、身份证，登记了姓名、电话、目的地、车牌号，量了体温，才让走。如果我的车不是老家的拍照，估计是无法通行的。

原来可以从村庄里穿行的路已经因为疫情被封堵了，我只好从县城里绕了一圈才驶上回家的最后一段路途。

根据导航，拐上344国道，我一阵茫然，这是哪条路？看地图，就是县城到我家的路；看路，很陌生。继续往前走，到了白灌渠，看到检查站，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路。再往前，到了茨沟街，我又是一阵茫然。这一道街，幼时的我是极其熟悉的。半年前，路边的房子被扒掉，整出人行道，当时我就感到非常陌生，时隔半年，简直要不认识了。看地图，一条路，却多了几个名字，路线显示是238省道、344国道，语音却提示是325省道，我的车载地图怕是太长时间没有更新了，我一片迷乱。好在路是熟悉的。

路上经过几个村庄，去往村子的大路口果然是堆了土。到岗西西路口，我停下车，准备左拐，却发现左侧的路被铁皮挡上了。我才恍然大悟，停错路口了。接着往前，下一个路口，果然没有挡上。

到家，老爸在看电视，老妈在做饭。吃了饭，我们就开始往车上塞返程要带的东西。有一袋米、两袋面，老妈这天还专门去超市买了馒头，“超市馒头没多少，人家说，没面了。”后来，老妈让老爸又去村子里买了些馒头。还有耐放的萝卜、土豆、白菜等。楼顶上种的多是青菜，不耐存放，但也带了一大袋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往休宁来。这一天已经是初九，已经推迟了的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路上的车明显多了，途径的服务区竟然停满了车。我仍然是在三、八、九这几个服务区休息，只有三这个服务区检测提问，有绿、黄、红三个颜色的分类垃圾桶，但垃圾肯定还是随意投放的根本不作分类的。人多了，不戴口罩的人却也多了。除了上厕所，我都躲在车上睡觉，睡醒再上个厕所，就出发，尽量避开和其他人接触。六点下高速，又是测体温，登记。

这一天，黄山的许多小区就已经封闭管理，禁止外来人员进入，快递也必须本人下楼去拿了。

而对疫情，我的担心越来越严重，却也越来越漠然了。任何事，时间久了，怕不是都会这样吧？

 

再次拉开窗帘，已经是2月4日了，立春，窗玻璃上沾了水珠，水珠折射的，是一片浅淡的黄色。

又是一个晴天，虽然是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