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真是“冷酷无情”吗？

统编本六年级上册第四单元选录了作家谈歌所创作的小说《桥》，课文故事情节感人，矛盾冲突集中，老汉在危难时刻的英雄壮举、始终把群众利益放在首位的坚定信念和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崇高精神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个读者的心。

环境、人物、情节是小说的三要素，但在小说中无论是情节的设计，还是环境的渲染，其最终的目的，都指向于刻画一个最鲜明、最真实、最立体、最典型的人物形象。本篇小说亦是如此。因而，本单元的语文要素也是“读小说，关注情节、环境，感受人物形象”。所以在教学本篇课文时，在学习课文内容的基础上，笔者要求学生说说文中的老汉是一个怎样的人，并用文中的语言谈谈理由。

第一和第二名学生的发言都紧扣中心，分别答出老汉是临危不乱、舍己为人的人，这从文中环境描写、情节发展的相关语句中都能有所表现，但第三名学生的回答，却让课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名学生站起来说，这个老汉还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显然，这名学生用词不准确，改为不徇私情就更为恰当了。但我没有打断这名学生，而是让这名学生说说理由。这名学生举出了一个理由：最后老汉和儿子都被洪水吞没了，如果不是老汉之前将儿子从队伍里揪出来，儿子一定可以通过小桥，保全自己的生命。

“对，是有些冷酷无情”，这时又有几名学生在低声附和。看来，这时仅仅是我来告诉学生理解上的不准确，只是进行机械地灌输，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学生自己来发现。于是，有了以下的细致品读。

我让学生找到老汉揪出自己儿子的第15自然段，让学生细细来读一读这段话：老汉突然上前，从队伍里揪出一个小伙子，吼道：“你还算是个党员吗？排到后面去！”老汉凶得像只豹子。从表面上，确实只读出老汉的“凶”和“无情”，可是，如果联系上下文来细读思考，我们会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藏在文字的背后。于是，带领着学生，从这段话中读出了以下语言的滋味：

1.老汉一开始就说，党员排在后边，而作为一名党员的老汉的儿子，全村人都认识，如果这个时候老汉只顾私情，允许儿子违犯命令，那过桥的秩序就会走向混乱，因为每个人都想逃命，他们也会学着这名小伙子的做法，想排到前面，这对于好不容易排成的队将带来致命的打击。为了全村人的性命安全，老汉必须铁面无私；

2.在前文中，对于老汉的“党员排在后边”的命令，有人喊了一声“党员也是人”，老汉用冷冷的回答进行威慑：“可以退党，到我这儿报名。”可以说，正是党员排在最后，才让全村人踏实一些，一下子服从老汉的统一管理，使过桥变得有序。当作为一名党员的儿子却排到前面，老汉的“揪”“吼”“凶”，是对儿子的不满，同时，也是告诉在场的其他所有党员，无论谁都应服从指挥，这也是对其他想逃命的人的一种警告，让大家更加遵从老汉的过桥命令。

3.在老汉的语言中，其实也有对儿子的教育，希望儿子能牢记自己是一名党员的身份，在关键时刻要做一名表率，所以他才会吼道“你还算是个党员吗”，就是在提醒儿子自己的身份，而不是直接说：“你排到后面去”，这其中也有对儿子的爱护之意，鞭策之情，父爱流淌在吼声之中；

4.时间就是生命，这时，“水渐渐蹿上来，放肆地舔着人们的腰”，情况愈加危急，容不得老汉解释、拖延，所以他才会“冲”“揪”“吼”，再加上桥窄人多，只有快刀斩乱麻般处理好突发的状况，才能让人们安全脱险，这是当时的环境所决定的；

5.联系下文，在其他人都通过木桥，最后只剩下老汉和自己的儿子时，小伙子推老汉先走，可老汉同样是吼“少废话，快走”，并用力把小伙子推上桥，可见，在老汉的内心，对儿子同样有着无可替代的亲情之爱。

有了以上对文本的细读品味，老汉的所言所行，表现出来的是临危不乱、是忠于职守、是情真意切的优秀党员形象，他内心想到全村人如何更快速地脱险，也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何才能做一名真正的党员，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流露出一名父亲对儿子深切的爱。拥有这样的品读理解，老汉还怎会是“冷酷无情”呢？走进语言，细细品味，发现语言背后所表现出来的人物丰满立体的形象，感受小说语言表达的无穷魅力。

以上教学，也提示着我，小说教学中，针对学生对人物错误的第一印象，老师不要急于否定，或急于告诉学生正确的结论，而是智慧地将学生的错误当作学习的资源，带领学生深入到课文语言之中，在品悟、咀嚼中感受有血有肉的、触动心灵的人物形象，这远比标签式或口号式的回答有意义得多。同时，小说的语言讲究留白，讲究情节的曲折，言外之意、话外之音，需要学生静下心来慢慢体会，千万不能停留在小说语言的表面，要能够沉潜到语言的深处，发现语言表达的艺术和韵味，体悟关键词句中所表现的人物丰富的情感特点，从情节、环境描写的细节处，从人物的语言、动作、神态的细致描摹处，发掘和感受人物的形象特点，这需要教学的智慧，也需要对学生学习小说这一文体的方法有充分的认识和高度的重视。这是在教学《桥》一课上的一个小插曲带给我的教学思考和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