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看了柴静对杨永信的一期调查节目。看完之后除了触目惊心，还引发了我深深地思考。这期专访信息量之大，角度之多，充分体现了网戒这一问题的死结。而这些个主体的反应让我将这起事件和中国的中学教育联系在了一起。
强烈建议没有看过这期节目的去下面这个链接看看。你会有和我一样久久不能平静的感受。
家长
我不信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杨叔
难道去信地摊上的那些人吗
作为事外人，很难理解事中家长的举动：将自己亲生的骨肉送进十三号室进行电击，并接受一系列的限制自由的管教。
话虽如此，身边也有过一些上网成瘾的例子，不仅家长毫无办法，就连我一个事外人听了都觉得头大。
按照访谈中家长的话说就是，这孩子让我们感觉生下他就是造孽。现在让我们死了就算是一种解脱。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
问题是显然的。一个上网成瘾的少年，不去上学，甚至不吃不喝不睡觉，在家里游手好闲，更有甚者还与父母发生严重冲突。当父母的哪个不觉得犯愁。
于是乎，山东临沂网戒中心十三号室，一个网瘾治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六的行为矫正室，就成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这个网戒中心出名多少年，以杨永信的电击治疗著称，受过治疗的人称这里为集中营。
当被问到为什么把孩子送到这里，不担心电击对孩子造成的身体影响时，一个家长回复：杨叔（指杨永信），那是拿过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人。国务院特殊津贴是随便拿的吗？我不相信他难道去相信地摊上那些？
他的回答我觉得无可反驳。同样的，中国有很多出了名的管理严格的高中，就拿衡水来举例。这类高中每年升学率，清北录取率就摆在那。作为家长，不让孩子上这种学校，难道上一个升学率低的学校，上一个管理放松的学校让他自我堕落吗？
盟友
电击让我清醒
被拉去改造的孩子都被叫做盟友。其中有一幕，一个女生在接受采访，柴静问，为什么你觉得你能接受电击？女孩流者眼泪说：电击使我清醒。柴静：你为什么哭了？女孩眼泪都流到了下巴上，还坚持说，我没哭。我想待在这。
电击使我清醒！
我在整个视频中感受到接受治疗的盟友有一种深深地绝望感。这种绝望感绝对不亚于被投入集中营的那种全世界都没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父母亲戚把他抬到医院，然后站在一旁，看着一群人把这个盟友抬进十三号室按在床上进行电击。几十分钟后，这位网瘾少年就变得想绵羊一般，向父母道歉。
盟友们在心理大课堂上还准备了演讲稿，内容如，师恩如山，妙手回春等等，充斥着对杨永信的空洞赞美，个人崇拜。
还有一幕，心理大课堂结束后，全班扑过来跪在杨永信旁边，抱着他的腿哭成一片。
每每看到这种场景，我就回想到有一回和一个同学聊天，说道他们高中那些非人的管理措施。他补充道：其实我希望当时的管理再严格点。我听完当时就有点冲动。这不是典型的受虐狂心里吗？
杨永信的心理大课堂上，有优秀盟友代表发表讲话。其讲话内容与某些优秀学长姐讲话内容如出一辙。当一个人自知处于一种不能逃脱的苦难与虐待之中，他就可能会逐渐喜欢上这种虐待。这就是受虐狂。他们会夸赞这种制度如何如何好，如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优秀学长姐代表讲话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上一篇推送中写到的终点思维。（见79. 为什么我在双11没有剁手）你们好好学习，就可以考上好大学，好大学什么都好。好像考上好大学上了名校就是这辈子的终点。好像脱离了网瘾学会了顺从就走上了人生巅峰。这种终点思维只会导致，中国多少学生上了大学之后就自我堕落。
另外，我把电击，高中的教育制度都视为一种强权，一种虐待。强权之下，产生的东西全都如此相似。空洞的歌颂，个人崇拜。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其他的强权，其他类似的画面。
柴静问杨永信，那些抱着你腿哭的孩子，如果他们不是出于真心，而是对你的恐惧，你会感到难堪吗？
杨永信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柴静：一定要电击吗？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杨永信：用结果说话。我用这个方法治愈了几千人，治愈率少说在96%以上。多少人考上了好大学，或者回去工作挣钱。目前来讲，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更好的办法。多么像是中国高中教育体制被质问时的答案啊。
临沂网戒中心有更新的仪器技术吗？杨永信回答，医院有，但是不让他们痛就没有效果。
我们学校都有素质教育那一套，但是素质教育能让孩子考上大学吗？如果一个孩子本来就有理性，有良好的家庭环境，当然可以素质教育，甚至不一定需要学校教育。可是一个没文化的家庭，染上恶习的孩子，仍然用素质教育，不给他压力，他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杨永信说，哪怕大部分孩子都是因为恐惧而屈服，假如他们能恐惧一辈子，也未尝不是好事。另外，市里的领导和我聊天，他们说，就算我只能改变一个孩子都是功德无量。
学校
强权的制度设置
厌恶疗法
比起大多数同学，我的高中生活感觉比大学还惬意。但是聊起来别人的高中，我就不觉得某些高中和监狱有什么区别。和网戒中心一样，据我了解，很多高中都在身体和精神上对学生进行了严格的管理。
这之中的管理包括但不限于，统一制服，强制集体活动（五点半起床跑操喊口号），军事化管理，严格限定违规行为（午间不准在寝室讲话，寝室甚至班级连坐制度），强制无意义的脑力劳动（高中生的刷题时间从早六点到晚十二点均有分布。我总觉得这和监狱里的劳改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强制统一发型等等。更有甚者某某学校还在教学楼安了护栏防止学生跳楼。
不止一个人和我说过，高中尤其是高三的生活，一年到头无非就是这几件事：教室刷题，在限定时间内吃饭，上厕所，回宿舍睡觉。也不止一个同学跟我提到过高中就像是监狱的类比。
对于网戒中心，这种设置更是如此。让一个充满欲望的人陷入一种绝望之中，使其欲望彻底消失殆尽。
网戒中心的反馈更为迅速，其称之为点现钱。如果有违反哪些条例，在高中可能是宿舍门口罚站，打扫厕所，在网戒中心就是迅速接受电击。这种厌恶疗法可以让人将电击与不好的行为产生联系。
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感谢我的高中，没有让我受这些非人的待遇，让我养成了自觉自主的良好习惯。
访谈看完，我仍有一些疑惑。比如杨永信究竟是怎么拿到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另外这个网戒中心为何仍旧存在。
然而我转念把这个事情和教育制度一类比，我才发现，有多少拿着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高中老师以灌输做高考题的诀窍为生，有多少拿着特殊津贴的教育家在推广着这种非人的教育模式，有多少衡水一般的高中在扩大招生，还有多少学校禁不住刺激在向衡水模式靠拢。
这个博弈的终局就是，不采取严格管理制度的学校都会被淘汰。学习衡水就是唯一的出路。当然，是在没有外力，没有制度约束的改变之下。
总之，这个访谈角度之多让我更好地认识了这个问题，破除了以前简单的想法。每一个主体都做出了自己无奈的选择，受害的却只是被治疗者和受教育者。
最后也因这个访谈，向柴静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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