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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垃圾分类真的是好办法吗(二)

上一篇我们说到判断“垃圾分类是否真的有必要”需要一个标准,口说无凭。这个标准如果要科学就一定需要量化。我们在做相关课题的时候参考了一篇新西兰环境部给政府提供的报告。这篇文章就简要介绍一下他们用到的思路。

在经济学上,衡量一个政策的效果或者评估一个政策是否应该实施,有一个常用的方法是成本效益分析(Cost-Benefit analysis)。成本效益分析不是唯一的衡量垃圾分类效果的方法,但是至少是一个可以衡量的具体的标准。

首先我们要知道,根据经济学原理和日常的常识,垃圾的回收比例不一定是越大越划算。我们当然可以试图把每一种垃圾都做到100%回收,但是那样成本会高到可怕。我们要研究的,是某种特定垃圾最优回收量。研究这种问题,经济学常用的视角是边际分析

经济学上的边际分析的原理是,当边际效益等于边际成本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达到最优的结果。比如我们很爱吃汉堡,吃第一个的时候内心非常满足,但是如果买了五个汉堡,吃到最后就会开始反胃。那么对于一个人来说,当他吃下某一口汉堡的时候,觉得嗯可以了,我再多吃一口就会很难受的时候,就该停止了。这也就是所谓的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也是为什么经济学家主张剩饭,原因是吃饱了以后再吃的每一口饭边际成本都大于边际收益,是不理性的行为。

举例来说,太原现在要搞垃圾分类。根据以上原理,政府应该心里有数,纸制品的最优回收比例是多少?塑料瓶的最优回收比例应该是多少?(在这个比例之下再多回收一单位,成本就大于收益,也就不值当了)再比较当前的回收率,我们就可以清楚的知道未来的努力方向是什么。

再次强调,垃圾分类只是前端垃圾收集的其中一种方式。分类本身不是目的,最终的目的是垃圾末端处理的无害化。处理方式指的都是终端的处理方式,现在热炒的分类属于前端的活。换句话说,垃圾分类做得好,不代表垃圾回收做得好;垃圾回收做得好,也不一定垃圾分类做得好。98. 垃圾分类真的是好办法吗?(一)

我们这篇文章聚焦的是垃圾回收的成本和收益。

回收的好处和坏处?

我们这里指的好处和坏处就是指的回收的成本和效益。

对于一个模型来说,影响因素的提出总是主观的。我们要做的事尽可能不遗漏主要影响因素。

回收的好处

回收的好处=经济效益+环境效益+其他外部性(消费者利益,对于社会公德,素质的提升等)

首先,垃圾回收由于遵循了三R原则(reuse, recovery, recycling),显然可以减少制造产品的原材料的使用,同时保护自然资源和能源。

由于减少了焚烧,回收也无疑也是最快速的也是最便宜的降低温室气体排放的办法。

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当我们看到关于垃圾的相关的新闻和纪录片的时候,回收确实让我们感觉更好,或者让整体社会的素质有所提升。这种“感觉更好”的因素怎么衡量呢?经济学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调查人们的支付意愿willingness-to-pay)。人们对自己的钱最为看重。那么,你愿意为这所有的“感觉更好”的因素付多少钱呢?这个钱数就是这个“感觉更好”因素的数字衡量。

新西兰环境部通过制作一份相应的问卷,在试点地区进行走访,来确定人们愿意为这种“感觉良好”的因素付多少钱。这是量化研究同普通人信口开河的巨大区别。

回收的成本

回收的成本=收集成本+分类成本+人员成本

这里,垃圾分类才开始登场。首先,垃圾收集是用一个垃圾桶混装还是十个垃圾桶分类,成本显然是不同的。

另外,以前的混运混装是垃圾车到垃圾场把垃圾一股脑倒进去。但是分类回收就不一样。垃圾车需要改装,分类的垃圾由于装在好几个垃圾桶里,运输的次数将会上升燃油成本也将提高。同时,分类回收需要更多的垃圾工和市政人员来推行,人员成本也不可忽视。

其次,分类成本。想要精准的回收就要做好分类,这也是我们最近最火的话题。分类其实有两种。

一种是老百姓自己做分类。这种分类最主要的成本是时间成本。之前听日本的家庭主妇普遍对垃圾分类抱有很大的怨念。喝了饮料的瓶子必须洗干净,瓶子上的包装纸也要撕掉分类,很多垃圾由于等不到一周一次的垃圾车,只能冻在自家的冰箱里。这类繁杂的分类工作占用了一个人太多的时间,以至于他不能在自己的领域创造更大的价值。这也是我们上一篇文章的核心观点之一。98. 垃圾分类真的是好办法吗?(一)

简单概括的话,这一点是垃圾分类最为人诟病的地方。经济学讲究比较优势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分类本不应该要求全员上阵,所谓“人人有责”,而应该由专业的分类人员来操作。在中国,这样的专业垃圾分类者叫做“收破烂的”,或者文雅一点叫“拾荒者”。上一篇文章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

分类成本的第二点是分类设备。我们都知道就算管理再严,由居民自己做的分类也难免有分错的时候。这也是广为人诟病的地方,那就是居民分类完以后,垃圾运到垃圾场本身还就要进行分类。这套分类设备的好坏才是最为关键的。分类设备的成本也是非常大的。

上一篇介绍瑞典的垃圾处理。瑞典由于拥有非常先进的垃圾处理设备,以至于都乐意于进口垃圾来制作废物衍生燃料来赚钱。高技术的回收设备,比之动员全国之力来回收,显然是更高明也更高效的办法。但前提是,这种设备研发成本极高,购买费用也极高。

怎样回收才最划算?

这篇报告针对典型的几种城市垃圾,把以上因素都进行了量化分析。这得益于新西兰优秀的统计能力。这要求关于垃圾处理数据的完整并且真实。这在中国来说又是一大难关。

这是报告最终的结果。第一列是该研究针对的主要城市垃圾。分别是纸张,塑料,有色玻璃,无色玻璃,铁,铝,有机物,轮胎,使用过的油,混凝土,木材。第二列是该种垃圾的总产生量。第三列是技术上可行的回收量。第四列是当前的回收量。后面四列做了进一步的估计,当预期的收益偏高和偏低的时候,最优回收量分别是多少,体现了研究的严谨性。

我们用上面表的每一列除以第二列垃圾总产生量,就可以得到这张表的比率。第一列还是垃圾的种类。第二列是理论上的可回收率。第三列是当前的回收率。这样一比较,哪些垃圾应该继续回收,应该继续回收多少就一目了然。

总结一下,

1.回收的好处=经济效益+环境效益+其他外部性(消费者利益,对于社会公德,素质的提升等);

2.回收的成本=收集成本+分类成本+人员成本;

3.每种垃圾不是100%回收才算好,而是当以上的边际回收成本等于边际的回收收益的时候才能得出最优的回收量。

参考:

Tim Denne, Reuben Irvine, Nikhil Atreya and Mark Robinson, 2007, COVEC Final report, Recycling: Cost-Benefit Analysis, prepared for Ministry for the environ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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