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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临朝
天授元年(690年),武则天作出了两个重要决定:一是下令使用周历,二是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武曌”。
使用周历,牵涉到了她的祖先问题。据说她是周朝后代,她的“武”姓乃是来源于周平王的儿子姬武。姬武出生时手掌心里有一片纹络,看上去就像一个武字,于是父亲以此来做他的名。不知多少年之后,他的后代便以武为姓,传到武则天的时候,都过了四十代了。
“曌”则是她新创的一个字,上面有日、月,下面有天空,象征日月凌空、普照大地,唯她独尊,怎一个霸气了得。
从中我们可以发现,武则天是一个喜欢改变的人,改周历,改文字,再比之前的改官员机构名称,修明堂,看谁不爽就改名字等等。这是一种什么心态?据说和男性相比,女性更喜欢移动家具的位置,改变家里的装饰,收拾屋子,她的善变或许就是这种女性心态的外化和放大吧。只不过普通女人改变的是一个家,她改变的是一个国。
武则天在朝中的大布局也开始了冲刺,放纵酷吏继续屠杀那些没有清理干净的宗室和大臣。这样的人比较多,清除他们是一个长期过程,前前后后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她登基后一两年才宣告停止。
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名字太多就不说了),在此期间被杀掉的宗室超过四十人,大臣有二十多人,如果把他们的家人和所谓“党羽”统计在内,恐怕人数还要翻上好几倍。杀掉不少人,就腾出来不少位子,有利于提拔干部。于是她安排自己的亲戚当上了高官。武承嗣为文昌左相(尚书左仆射,宰相),武三思为春官尚书(礼部尚书),连堂侄子武攸宁都成了纳言(中书令,宰相)。李唐王朝都要成武唐了。
但是不对,姓武是必须的,是不是唐却是有悬念的。
九月份,一个叫傅游艺的小官来到了皇宫门前,他纠集了一千名百姓,联名给武则天上书,提出了一个要求。
把国号改为“周”,把李旦改姓“武”。
这当然是武则天早就想要的了,可是她却摆出了一副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生气了的样子,说什么也不答应,那架势好像再说就要杀人一样。
好吧,这也算是标准流程了,古人做事都讲究个谦让礼节,不管是当官还是当皇帝都得客套一下,连当年篡位猴急的曹丕都生生拒绝了汉献帝三次呢。在类似的重大原则问题上,不能别人说怎么样你就怎么样,这显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你得谦虚、辞让,这才显得你有风度。
于是第二次上书开始了。这次是慢了半拍的官员们,他们可算开窍了。盖世无双的拥立首功居然被傅游艺这个小角色抢了先,自己真是没有政治觉悟。不过官僚阶层的动员能力是强大的,远不是一个傅游艺可比,他们搞出了更大动作。联合武则天的亲戚、同宗,少数民族代表(四夷酋长),基层百姓,以及宗教文化界人士(和尚、道士)和无党派人士共计六万之众。
这六万人都来到长安,提出了和傅游艺一模一样的请求:把国号改为“周”,把李旦改姓“武”。
当然武则天还是拒绝,理由请按住页面往上看。
然后才是第三次,孝顺懂事的李旦也出来了,十分诚恳的表示,请求母亲接自己的班,并允许自己姓武。
老百姓,各界代表,儿子......如此强大压力之下,武则天终于屈服了,我们都知道,她屈服很开心。
九月九日这天,是一个良辰吉日。
在亲随侍卫的簇拥下,她盛装华服,英姿飒爽登上了则天门城楼。
城楼之下,是黑压压一片群臣和百姓,山呼万岁,膜拜这位佛祖批准的女皇。
为了这一天,武则天准备了很久,可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却不知该如何形容。兴奋、感慨、紧张、激动、平静,每一种情绪都充满了她的胸膛。历史的意义和节点都是后人赋予的,当时看来就像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又像种子孕育出了庞大的根系方才破土而出。
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此前的二十年早已是她的时代,但那时候她只是在幕后遥控朝局。直到今天,她才正大光明的走上了前台,向世人宣布,我就是天下至高无上的女皇。
这一年,她六十六岁。
这一年,是唐朝建立的第七十二年。
这一年,周朝开始了。
一千多年前的周朝是古代公认的太平盛世,文治武功兴盛,国祚长达八百多年,历来为后世推崇仰慕。取周这个国号,既是因为她是周朝后代,也表明了她以周朝为楷模,开创太平盛世的愿望。这未必是历史上最强盛的时代,却是最独一无二的时代,因为这个时代的主宰是一位女性。
接下来,她会怎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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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类清除计划
天授二年(691年),武则天收到了一封来自御史台的奏疏。作者名字叫李嗣真,是御史中丞知大夫事(御史中丞代理御史大夫),相当于今天的中纪委代书记。
李代书记在奏疏中指出了一个他近来深入思考的问题——酷吏横行。
他说如今告密的事情太普遍了,可多数都是捏造的,以至于让奸邪小人钻了空子,破坏了君臣关系。以前的时候,审判案件都要有大臣旁听,还要经过君主三次覆奏(李世民那时候就这样)。可是现在却都不遵守了,不仅搞秘密审判,而且判决之后连个死缓和无期都没有,立刻就执行了,很多无辜的人因此蒙冤而死。审案不在刑部,批准不经门下省。长此以往,那真是生杀的权柄归于臣下,君主权威严重削弱了。这怎么了得?
武则天的心意和李代书记不谋而合,她的内心被触动了,事实上她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以前的时候,她用酷吏来铲除反对自己的人,树立权威。可是现在她的权威已经立起来了(皇帝都当上了),反对派也铲除殆尽了(没死的也服了),这些酷吏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失去利用价值了。如果继续用下去,反而会损坏自己的权威。
你房子没装锁的时候会养几条狗看家护院,如今24小时监控覆盖了,还需要这个吗?咬到客人怎么办?
一个月以后,她杀掉了丘神勣,这个自己掌权以来的第一个老牌酷吏,罪名是非常俗套的谋反。
如果把四大酷吏比作四大天王,丘神勣应该算是罗大佑级别的(打个比喻,没有黑的意思,其实我是他的歌迷),此人出道更早,名声很大,且跨酷吏、武将、治安(左金吾将军)等多个圈子,不仅能在监狱里害人,还能在战场上杀人,害死李贤、大兴冤狱、镇压叛乱等等都是他干的。他害死的人不计其数,也让自己的名声臭了大街,换来的却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可谓双手沾满了无辜人民的血,人人得而诛之。
但说他谋反我是不相信的。
因为他没有谋反的理由。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武则天的恩赐,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一条忠犬在服务自己的主人。狗咬自己的主人,这可能吗?除非它疯了。
而丘神勣显然没有疯。就在不久前的改朝换代工作中,他还坚守岗位,干好各项准备工作,并在事后赐姓了“武”。不出意外,武则天称帝以后,等待他的将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我们可以想到,武则天要杀他,只能是出于那个不需多言的理由。
收买人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掉大家都讨厌的人。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杀了民愤就会平。狂犬疫苗都不用打了,直接杀掉了事。
丘神勣,你是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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