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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正经唐史——女主临朝(172-173)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们的钟绍京总监还是没有露面,大门还是纹丝不动,李隆基和他的伙伴们当然也还是没有进门。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没听见?睡着了?还是走亲戚串门去了?

都不是,原因再明显不过,他反悔了。

其实这位总监同志的决心本来也是很坚定的,毕竟早就跟李隆基约定好了,对韦后也没有好感,想干都是自己主动的。可不知怎么的,在政变即将到来的这一刻,他却忽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迷茫到不知道应该放弃还是去冒险。

该如何是好啊?开门就意味着付出生命危险,不开就意味着可以苟且偷生。虽然他的官位是个总监,却既不是负责人力资源的,也不是搞财务的,在朝廷里人微言轻,说白了就是个皇家园林管理员。他何苦要操这个心,冒这个险呢?万一行动失败,自己就是主谋之一啊。而到那时候......

他正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心情简直比被他拒之门外的李隆基还要焦急。

正在这个时候,老婆大人许氏在一旁发话了。

“你们忘身殉国,一定会有神灵保佑,为什么还要犹豫?再说你也早就参与其中,就是现在不去,将来还能脱得了干系吗?”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钟绍京当时就醒悟过来了。自己早就上了贼船了,就是想下也下不来了,只能一条船坐到底。对他来说,老婆大人的话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盏指路明灯,照亮了他前进的方向。

没啥好说的了,执行命令!(发令者:老婆大人)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钟绍京满脸羞愧地走出来,俯身拜倒在李隆基脚下,嘴唇抖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李隆基却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满眼深情,紧紧握住他的手,扶了起来。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怪你。

那一刻,钟绍京激动地差点掉下眼泪,见此情形,身后的伙伴们也松了一口气。

夜色慢慢降临,大家都在钟绍京的住处齐聚一堂,没过多久,葛福顺和李仙凫也悄悄溜出万骑大营,相约来到了这里。两拨人立刻交头接耳,对计划进行了再次确认。直到确定每个人都对计划烂熟于心,他们才安静下来。

安静地屏住呼吸,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们要等待夜色变得深一些、再深一些,到那时再开展下一步行动。

[172]

一起去看流星雨

屋子里出奇的安静,每个人心里都紧张而又激动,就等着行动开始。

大约二更时分,门外漆黑而又静谧的夜空突然明亮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往外一看,只见一颗流星在天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绚烂至极。竟然会有流星。可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流星很快就来了第二颗,接着就是第三颗、第四颗......到最后索性纷纷落下,居然成了一阵流星雨。

流星雨照亮了整个夜空,透过了薄薄的窗棂,屋子里随之变得忽明忽暗,映照着李隆基面无表情的侧脸。大家都沉默地望着门外的夜空,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想不到搞政变前还有这么美的景色可看,真是没有白来啊。

突然,刘幽求用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天意如此,机不可失!”

在古人的思维里,流星降落预示着天下有变。而流星要是成了雨,那就更是前所未有的大变,这恰好和本次行动的目的完美契合。

李隆基向刘幽求看了一眼,严肃地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佩剑,一剑砍下了桌角。

“行动!”

葛福顺立刻起身出门,按照预定计划返回禁军大营,去做那件他应该做而又早就想做的事情。

此时禁军主将韦璿、韦播、高嵩都在熟睡,葛福顺手提佩刀,蹑手蹑脚找到他们的营帐。睡梦中的他们怎么不会想到,自己就要为此前疯狂的虐待行为付出代价了。葛福顺挨个营帐摸过去,一刀一个,依次砍下了他们的脑袋,然后拎着走出了营外。自始至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好像切了三个西瓜。

他站在营外,将三颗人头高高举起,用洪亮的声音高声喝道:

“韦后谋朝篡逆,罪不容诛,这三个亲族已被我诛杀。请将士们与我铲除凶逆,拥立相王以定天下!倘有人敢首鼠两端,我日后必诛你三族!”

刚才的流星雨已经惊动的许多将士一夜未眠,此刻他们又听到葛福顺杀了这两个虐待狂,想想自己身上被鞭子抽的伤痕,还隐隐作痛,只觉得人心大快,于是纷纷走出大营看热闹。

军中一时欢声雷动,无不俯首听命。

随后,葛福顺拎着三人的首级,回来拜见了李隆基。

李隆基的心思非常缜密,把过一盏灯来,仔仔细细将首级瞧了两遍,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然后他与刘幽求、葛福顺等带着人走出了禁苑的南门。

这时,钟绍京也带着两百多人赶了过来。因为他的身份只是禁苑总监,并不是武将,所以他带的这些人并不是士兵,而是一群工匠。工匠们平时的工作都是锄草种地,修砖弄瓦,所以他们手中拿着的也而不是刀枪,而是一些锯子、斧头,还有镰刀和锤头(切勿过多联想)。当然了,他们的身上也没有甲胄,而是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如果细细打量,还能发现上面沾着草末儿和泥星。

在这么肃杀的气氛下,这群土里土气的工匠加入显得有些滑稽。但李隆基看到他们质朴的外表、憨厚的眼神,内心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感动。

在这种时候,劳动人民的支持所带来的精神力量,要远远超过那些杀气腾腾的禁军。他们所代表的,正是人心。

李隆基站在这支工兵混编的队伍前面,宣布了本次行动的进攻路线。

葛福顺率领左万骑攻打玄德门,李仙凫率右万骑攻打白兽门,自己则带领剩余兵力坐镇玄武门,等候消息。

三人约定,如果一切顺利,葛福顺和李仙凫要在凌烟阁会师,到那时,他们要大声鼓噪,向宫外发出信号。

如果不顺利......不顺利就成炮灰了,到时候大家统统死无葬身之地,谁也跑不了,这个就不用废话了。

幸运的是,行动进展的非常顺利,半夜三更搞政变,宫里的守卫都是韦后从外调来的府兵,完全没有防备不说,打起来也不是万骑将士的对手,葛福顺、李仙凫很快杀掉敌人,来到了凌烟阁。

三更时分,鼓噪之声准时响起。

李隆基收到信号,立刻拔出剑来,带着剩余兵力,从玄武门冲杀进去。

此时的太极殿,还驻守着一支守卫李显灵柩的南衙禁军,听见声音之后也临阵倒戈,响应行动。

宫内宫外,已经遍布了李隆基的军队。

[173]

动静闹得这么大,不惊扰到韦后是不可能的,她听到宫中的急变,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披了一件衣裳,惊慌失措地向门外跑去。

从外面的喧哗声和鼓噪声判断,敌人已经深入了宫中腹心之处,事已至此,宫里是待不得了,只能往宫外跑。说来可笑的是,直到这时候,韦后还不知道她敌人人是谁。

不知道也得跑啊,晚了小命就没了。

联想到敌人杀进宫中,万骑可能有变,所以韦后并没有往亲戚那边跑,只能去别的地方求保护。她跑来的这个地方叫飞骑营,也驻扎在玄武门之外。可惜的是,她千算万算却依然来错了地方,因为飞骑营也早被李隆基策反了,他们平时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那关系不比跟万骑处的差,韦后的到来非但不能寻求保护,反而是自投罗网。

在飞骑将士充满杀气眼神的包围下,这个权倾一时的女人意识到自己走错门了,她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和自尊,扑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苦苦求饶,要大家看在昔日的情份上,放自己一条生路,将来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金票大大滴有。

但将士们全然没有理会这个一无所有女人的哀求,劈头一刀,砍下她的首级,拿出来献给了李隆基。

你的富贵算个屁,我们听三郎的。

此时宫内大乱,军队倒戈,韦后身死,一片狼藉,但是安乐公主依旧浑然不知。由于住处离得比较远,她完全没有听到宫里的骚动,刚睡完美容觉的她正起了个大早,美滋滋的对着镜子梳妆画眉。

大致推测一下,李隆基跟伙伴们会合的时间是三更时分,韦后被杀的时间往多了说一个时辰也够用了,此时的时刻在凌晨两三点左右应该差不多,安乐公主这么早起床,竟然就为了画个眉,这臭美程度也是到了一定境界了。要是老天能给她一部美颜相机,相信她可能会节约一点化妆的时间。

然而美丽是不能保命的,一队士兵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她的工作。安乐公主尖叫一声,捂住脸想逃跑,却被士兵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她的头颅。他们所斩下的,是一颗大唐王朝最美丽的头颅。

老公武延秀还算有点功夫,看到情况不对,抄起家伙反抗,竟然冲了出去,一直杀到了肃章门,可是因为寡不敌众,最后也被当场斩杀。

红极一时、权倾一时的韦后母女一家子,就这样急匆匆离开了这个曾无比厚待过她们的世界。

六月的晚风习习吹来,李隆基的队伍继续向宫中深处突进。

在前进的道路上,突然有一个女子只身拦住了去路。她穿着华丽的衣服,挑着一盏红色的灯笼,长得十分漂亮。她神色乖媚的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队伍前列的刘幽求,要他给李隆基过目。这个女子,正是上官婉儿。

刘幽求对这个美才女还是比较仰慕的,快速扫视了一眼,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正是上官婉儿当初起草的那份皇帝遗诏的草稿。在宗楚客修改遗诏的时候,她心知不妙,料到韦后一党可能会自取灭亡,于是悄悄留下了这样东西。为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有参与韦后的阴谋。这一切早都在她的设计之中。所以事发突然,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很镇定。

刘幽求对她的心情十分理解,也极力向李隆基为她求情。

“这个女子颇有才情,请大王且饶她一命吧。”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两人的预料。

李隆基把草稿拿在手里瞧了一遍,突然一把扯碎,让手下把上官婉儿抓起来,押到军旗之下斩首。

李隆基不是不喜欢美女,也不是不爱慕才华,但他却知道这个美貌与才华兼备的女人心机很重,声名狼藉。既然这样,留着你有何用?你拥护相王难道是真心的吗?明明就是个两面派而已。

去和你的主子会合吧,我并不需要你。

于是这个风华绝代的奇女子就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被士兵架到了军旗之下,当场身首异处,香消玉殒。从此以后,她所给后人的就只有无尽的谜团和哀思了。

三个美女都死在了这个流星成雨的浪漫夜晚,可悲而又可叹,至此韦氏一党的核心人物基本都被杀掉了。

李隆基还是决定穷追猛打,下令继续搜捕,凡是韦后的族人和亲信都要格杀勿论。

政变仍在继续,刀光剑影充满了整个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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