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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唐朝讲给你听——走向盛世(69)

[69]

安禄山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杨国忠心里当然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了,自然就得防着他一手。经过反复考虑之后,杨国忠琢磨出了一个主意,扶植另一个手握兵权的实力派人物,来跟安禄山对抗。

天宝十二年(753年)八月,杨国忠上书奏请皇帝,让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兼任河西节度使,手握两镇兵马,并封西平郡王。如果大家能了解一下安禄山此时的爵位,就会发现这个任命的针对性有多么的强。因为安禄山的爵位,正是东平郡王。

三镇对两镇,东平对西平,针尖对麦芒。哥舒翰跟安禄山的关系一向不合,有了这个死对头在西面顶着,安禄山要是想搞事情就得掂量掂量了。杨国忠放心了,他志得意满得认为,自己这一手玩得十分漂亮,可以彻底拿卡住安禄山的脖子,让他绝不敢轻举妄动。

一切布置妥当,那就开整吧。

天宝十三年(754年)春,杨国忠对安禄山的攻击正式开始,他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悄悄跟皇帝透露了一个内幕消息,说安禄山正在准备造反,请您一定要当心。好个杨国忠,一出手就往死里搞,这流氓下手确实够没下限。可是问题在于,说一个人谋反很容易,怎样证明就有点难度了。尤其安禄山还是一个在皇帝跟前很受宠信的家伙,他是皇帝的干儿子,平时又表现的那么忠心朴实憨厚可爱,凭什么你说我就要相信?

面对皇帝的质疑,杨国忠胸有成竹,拍着胸脯打了保证:

“陛下,这个容易,您要是召安禄山入朝,他肯定不会来!”

叫他来,他不来,自然是心里有鬼、做贼心虚,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收拾他了,哪怕他逼急了造反,有哥舒翰和各路大将在后边候着,那也是自取灭亡,杨国忠对自己这个高明的办法是相当自信。李隆基听了他的建议,下令召安禄山入朝。

从皇帝那边看来,宰相和边将有矛盾是他不介意看到的,不管怎么说,叫安禄山来一趟也好。看看再说吧。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杨国忠大吃一惊。大概二十多天之后,大胖子安禄山的身影就华丽丽得出现在了华清宫里(皇帝的行宫),时隔好久不见,他还是那么大腹便便,白白胖胖,脸上洋溢着招牌式的憨厚朴实的笑容,身上一个零部件都没有少。

这下杨国忠糗大发了,看着死胖子那得意洋洋的架势,以及独自面对自己时那充满嘲讽的眼神,他急得满脑袋都在冒汗,恨不得当场挖个坑给安禄山埋进去。华清宫是皇帝经常来泡温泉和度假的地方,死胖子来都来了,谋反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而且正好可以在这里跟皇帝澄清误会,拉近距离,增进感情,弄不好,还会趁机踩自己几脚。

果不其然,安禄山见到皇帝之后,二话没说,扑通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您可一定要为俺做主啊!俺一个胡人被您宠遇至此,却被杨国忠嫉恨,俺怕自己就要死无宁日了!”

虽然召见安禄山是杨国忠的主意,但人毕竟是自己折腾过来的,受了这样莫名的委屈,李隆基心里也觉得很尴尬,很过意不去,连忙把安禄山拉起来,说你不要听人家挑拨离间,我就是想找你谈谈工作,没有别的意思,以后你和杨国忠还要好好相处等等,很是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李隆基又赐给他一大笔钱,以此补偿他受到的心理伤害。

在安禄山面前,杨国忠的段位还是太低了。如果说李林甫可以当安禄山的老师,那杨国忠甚至不配当安禄山的学生。这就像两个人对赌的时候,他一出手,安禄山就猜到他下张牌要出什么,完全没有胜算可言。要说杨国忠也曾是一个半职业的赌徒,却只会玩牌,不会玩人,连政治斗争的皮毛都没摸到。不是安禄山太狡猾,而是杨国忠太愚蠢啊!他这政治斗争水平,大概也就相当于小学生给老师打报告的程度,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会哭的孩子是少不了奶吃的,趁着刚在皇帝面前哭了的热乎劲儿,安禄山抓紧趁热打铁,提了几个请求,想要兼领闲厩使、群牧使(管理马匹后勤的),并得到了批准。过了几天,又请求兼任总监,再次得到批准。

比起安禄山担任的节度使、采访使、东平郡王等等,这些官职可以说小得可怜,就像芝麻绿豆一样,简直微不足道,但有了这些官职,安禄山就可以做到对河北地区更加彻底的掌控了,如臂使指,更加自如,从此不论军务政务,大小事务,事无巨细,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他一人定夺。

而平时上蹿下跳的杨国忠却老老实实当了一回看客,对安禄山的种种无理要求,没有采取一点措施。

就这样在长安待了两个月,安禄山和皇帝朝夕相处,感情也拉近了,官职也要到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总不能一直待在朝廷里,不回去幽州干自己的本职工作,于是安禄山不久便主动跟皇帝提出,自己要回去了。

李隆基同意了,临行那天,他亲自去送了安禄山,爷俩儿拉着手絮絮叨叨谈了一大堆,很是依依不舍。就是在这时候,当着各位送行的大臣的面,李隆基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了安禄山身上。

皇帝的衣服就是龙袍,这东西哪是能随便给人披的?你要说安禄山不想穿,那肯定是假的,可皇帝真给了,意义就大为不同了。安禄山的心也是肉长的,受到如此的宠遇,他惊喜万分,感激涕零,一句话说不出来,眼泪流得哗哗的。

安禄山想造反吗?想,很想,太想了,做梦都想。但说到底,但凡有一丝丝周旋的可能性,他还是希望等到皇帝百年之后再动手,而不是现在就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在杨国忠近在咫尺的威胁之下,安禄山不敢久留。辞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上马离去了,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离开关中,不敢有一刻停留。走水路的时候,吃喝拉撒都在船上,乘船所经之处,从没有到过岸上一步,就这样马力全开走了一个月,终于惊魂甫定地回到了他的幽州老巢。

杨国忠这下是玩砸了,看着安禄山傲然离去的身影和皇帝无与伦比的宠遇厚爱,他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得疼。说到底他也是个掌握空前权力的宰相,结果好好一副牌却被他打成稀烂,弄成了这个局面,真是弄巧成拙。其实杨国忠跟安禄山狗咬狗互斗本来不是坏事,毕竟他才是当朝的宰相,但凡智商在线,至少也有一万种办法玩死安禄山,提早解决掉这个后患,这样几年后的那场大乱也就可以避免了。

可是因为脑子太过简单,手段玩的太糙,到头来却被人家识破,牵着鼻子走,耍得不亦乐乎。

我们可以说,换了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上来,都不会是这种局面。

你就是找个刺客,路上悄悄给他干掉也行啊?这很难做到吗?

与此同时,杨国忠告黑状失败也造成了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那就是皇帝对他的话免疫了,连带着对别人说安禄山的坏话都不信了。到了后来,李隆基的做法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再有谁说安禄山谋反,就索性直接叫人绑起来,送到安禄山那里去,任凭他随意处置。

都说内因通过外因起作用,安禄山谋反当然有自己的原因,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被杨国忠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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