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唐朝讲给你听——安史之乱（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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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李亨比大家想象的还是聪明一点，他对李光弼的价值是了解的，虽然没有跟他说过那句话，却也给了十分优厚的回报。上元元年（760年）正月，李光弼在河阳接到了一份皇帝亲自签发的制令，得到了两个朝中最高级别的官职——太尉兼中书令。

这其中，太尉是三公之首，中书令是百官之首。

所谓位极人臣，一般来讲，形容的就是这个段位的选手。这是李光弼的殊荣，也是他的光荣，是他职业生涯中的顶峰，当然，这也意味着他扛起了更大的责任和使命，之后李光弼从河阳向东发起反攻，包围叛军占据的怀州（河南焦作），整整过了三个多月之后，他用擅长的地道战攻克了这座城池，生擒了守将安太清。

至此，官军在黄河以北的防线连成一片，战争的形势就算稳住了。

 

这时候，攻取河阳失败的史思明早已进入了东京，由于官军防线稳固，附近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此时的叛军也是穷得叮当响，根本没有力量发起进攻。与此同时，帝国东南的江淮地区出了一场兵变，朝廷正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有时间调集兵力跟叛军决战。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双方的形势一直处在对峙状态，谁都没有打破僵局。

如果这样继续对峙下去，我认为形势对朝廷一方是有利的，考虑到叛军占的那些地方，要论起消耗，肯定耗不过朝廷。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就在这关键时刻，皇帝着急了。上元二年（761年）二月，李亨忽然对东京来了兴趣，从长安匆忙给李光弼下了一道诏书，令他立刻攻取东京，和史思明决战。

大家都知道，安史之乱能闹上将近八年，是有很多原因的，而我个人以为，其中最关键的原因，恐怕就出在皇帝身上。从玄宗到肃宗，对形势的判断都存在着严重问题，不辨忠奸，不分好赖，偏听偏信，该果断的时候犹豫，该稳住的时候又冲动，最终把小乱养成大乱，把大胜搞成了大败。

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不是李亨调查研究得出的结果，而是听了鱼朝恩的主意。这时候的皇帝，由于对武将比较猜疑，就越来越依赖这些奴才了。鱼朝恩这家伙不知从哪道听途说了几句路边社传言，回来就当了真，力劝皇帝说：

“叛军将士都是燕人，在东京待久了，人心思归，不堪一击，我们应该赶紧在洛阳反攻。”（洛中将士皆燕人，久戍思归，上下离心，急击之，可破也）

而种种迹象表明，鱼朝恩得到的消息恐怕还不是传言，而是史思明故意让人散布出去的谎言。

 

李光弼给皇帝上书，极力争辩，说敌人现在的兵力还很强，攻取东京，还不是时候。（贼锋尚锐，未可轻进）

久在一线的李光弼十分清楚，虽然叛军都是燕人，也都很想家，但相比之下，这些人却更想打进长安，把造反进行到底，就是打不进去，也最好赖在中原不走。

对这些造反的人来说，前进就是胜利，后退就是失败，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当上了反贼，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然而李光弼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等皇帝回应，甚至没有等到鱼朝恩从中作梗使坏，一个不该出来的人就站出来了，他附和起鱼朝恩的话，给皇帝添油加醋，说叛军军心不稳，东都必然可取。

看来皇帝对此人的意见是重视的，于是很快就不断派出使者，一个接一个来到河阳，催促李光弼赶快出战。李光弼是一个组织纪律性很强的人，纵有一百个不愿意，这下也别无他法，只能长叹一声，整顿兵马，带着将士们去往洛阳，临走之前，他令大将李抱玉代自己驻守河阳。

说出来大家可能有点惊讶，这个附和鱼朝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将仆固怀恩，他之所以要跟李光弼唱反调，原因说起来倒也简单——对李光弼不满。

仆固怀恩对李光弼早就不满了，他是郭子仪的嫡系，从偏将开始就是跟老郭混的。此人向来个性张扬，勇猛好战，又骄纵不法，是个不好管束的刺儿头，但是郭子仪为人宽厚，性格随和，总能笼络住他，扬长避短，让他在战场上发挥特长，为朝廷效命，后来还当上了高级领导。可是自从郭子仪退居二线，跟了李光弼之后，仆固怀恩的噩梦就来了。在他看来，李光弼实在太不近人情了，治军严苛，六亲不认，简直就是个活阎王，且不说手下小弟已经被他处理了不少，就比如在河阳之战的时候，只因为退却了一下，就差点被砍了脑袋，这份耻辱，是他永远都不能忘掉的。

仆固怀恩对李光弼又气又怕，所以一旦有拆台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再战洛阳

李光弼率领官军出发了，非常无语的是，这一次，皇帝又给头上派来了那个同样的监军——鱼朝恩。李光弼暗自叹一口气，带着大军继续前进，来到了洛阳附近的古战场——邙山。

千百年来，不知多少成王败寇的故事就是在这里上演的，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不知浸透着多少人的血泪。

开战之前，李光弼对排兵布阵依然十分重视，既然时机尚不成熟，打仗就更得用心，他仔细观察了战场形势，要求军队背靠邙山列阵，凭险固守，这样才最为稳妥。没想到的是，就在部署完毕之后，李光弼忽然发现，附近一处平地上也出现了一支官军，赫然看去，竟是仆固怀恩的队伍。

李光弼大吃一惊，急忙派人过去制止，说依山列阵，进可攻退可守，才是万全之策，你在平地上列阵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轻视史思明吗？

对李光弼的劝告，仆固怀恩不屑一顾，他将派来的使者晾在一边，强行不让军队转移。

此战之中，仆固怀恩对军事部署的无视已经到了狂妄的程度，对军纪的冒犯也胆大到了妄为的程度，似乎李光弼要怎么干，他就偏要反着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鱼朝恩是他的后台。

然而史思明是不会给他机会的，就在这转移和不转移争执的窗口期，史思明已经敏锐捕捉到了战机，趁官军阵势还未列好，他亲自指挥叛军精锐，率先向平原上的仆固怀恩部发起了攻击。

史思明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论起军事水平，他肯定不是李光弼的对手，但可怕的是，只要对方暴露出哪怕一个小小的破绽，他就可以在一瞬间抓住机会，彻底翻盘。

为什么他输了那么多次，李光弼却从来也不敢轻视他，是因为两人的差距真的不大，只有毫厘而已，对李光弼来说，三天不学习，就赶不上史思明啊。

对史思明突如其来的冲锋，仆固怀恩完全没有准备，手下军队也猝不及防，很快遭到了沉重打击，只能往后退却，前军的退却引起了连锁反应，很快后军也跟着一起向后退，退来退去，这退却就慢慢变成了逃跑。整支官军队伍，不管背后有山没山，都陷入了混乱。

史思明一声令下，指挥叛军乘胜追击，杀死了数千人，并缴获了官军丢弃的装备物资。

李光弼用尽了满身的荒洪之力，才好不容易稳住阵脚，但是因为仆固怀恩输了这一阵，大势就已经去了，事已至此，再战已无胜利的可能，洛阳是无法立足了，只能和仆固怀恩一起渡过黄河，撤退到了河东，鱼朝恩跑的更快，直接逃窜回了陕州，最可惜的是李抱玉，在叛军的压力之下，独木难支的他也不得不放弃了大家曾用生命守护过的河阳城。与此同时，李光弼花了三个月才打下来的怀州，也再次落入敌手。

 

消息传到长安，李亨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鱼朝恩和仆固怀恩口中一片大好的局面，居然一瞬间就成了这个样子，收到战报之后，他痛苦地发现，相州之战的悲剧已经再度重演了，哥舒翰守潼关的悲剧是不是还会重演，目前也将要成为一个问题。

这是他自己造下的孽，犯下的错，情急之下，李亨只能往陕地调集重兵，严防死守，一定要阻止史思明的进攻。天可怜见，李亨可不想再去走一趟灵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