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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茂:“五东公路”之谣

“五东公路”之

徐 茂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盘山公路;它是一首歌,一首缭绕在白云间的天籁之歌;它是一条河,一条流淌在山腰间的婉转之河……

这条路,它的起点在哪里?它的终点又在何方?我们暂时可以忽略这条路的历史,飘荡在白云间,镌刻在高山上。也许,后人无暇谈及它的历史;但是,后人以及后人的后人,终究会仰望它,或者于某一个特殊的时刻,行走在它的上面。

站在山脚下,仰头望望,大山白茫茫,远天灰蒙蒙。他们蹲下,扎紧鞋带;起,勒腰带。从黑色棉袄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仰头饮一口烈性白酒。跺跺脚,大吼一声:走,上山——”

这些人,我家乡的祖辈们,他们上山砍柴。天黑之前,他们会背着一捆紧紧顶着后脑勺的沉甸甸的木柴,从雪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钻出来,踉踉跄跄赶回家。小屋,灶膛里扑闪着红艳艳的柴火苗……

春天,他们不得不躲避野狼饥饿的绿眼光;夏天,黄土高原上猛然来袭的暴雨,眨眼间就吞没了一个鲜活的人命;秋天,满山的荆棘以成熟的锐刺,蛮狠地刺向他们长满老茧的手、疤痕累累的胳膊、甚至厚厚的布鞋底。

大雪,每年照常封山;灶膛,每天依旧火苗跳荡;祖辈们,仍然饮着烈酒,踏着光阴,一代又一代承继着平凡而又珍贵的日子……他们自然不会想到:他们开启了一条路的历史,他们演绎了一曲凄美、壮阔的人类生存之歌。

祖辈们野草般蔓延的野心,淳朴灵巧的心智,总能把现实生活雕琢得一天比一天光亮。养了骡子,养了驴子,那条泥泞不堪的砍柴小土路,轰轰烈烈地上演着叮叮当当的新话剧。

这是一个全新的境界,牲畜不仅把祖辈们从苦力中解脱出来,更振奋人心的是嗒嗒的蹄声和叮叮的铃声,以音乐的节奏,把繁重的体力劳动升华为一种乐中忘苦的精神享受。这种享受虽然是无意识的,但足以令我的祖辈们两脚生风,心满意足!

时光延及我五六岁时,窄小的泥土山路升级为宽阔了许多的细沙公路。公路那边的东寨镇,产煤;我们烧的碳,就是解放牌大卡车从那边拉回来的。

买碳,人们叫拉碳;在那时,拉碳是一个家庭仅次于生了孩子的大事。谁家今天要拉碳,全村人都知道,全村人都期盼。

天刚昏暗,孩子们就眼巴巴地望向那条公路。汽车的灯光在山间忽隐忽现,时明时暗。众多的车灯,零零星星地点缀在山间,从上而下闪烁,宛若一块天幕挂在半空中,眨眼的是顽皮的星星。

孩子们凝视着童话般的车灯,心里猜想:哪个车是给我家拉碳的车?数着那些闪烁的星星,不知不觉,趴在窗台上睡着了……睡梦中感觉到一束强光射进屋里,随即吱嘎——”一声响,大卡车停在了大门口。

这是一件盛况空前的高兴事情,左邻右舍的男人们扛了铁锹,赶来帮忙卸碳。村里几位有地位又会说话的长者,盘腿坐在炕上陪汽车司机吃饭。孩子们吮着指头,在炕沿边磨蹭;一边瞅着碗碟里香喷喷的饭菜流口水,一边瞅着司机白皙皙的手幻想:开汽车真牛,我长大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孩子们的个头必然窜高,那条盘山公路照样发生变化。人们在沙质路面上铺了黑黝黝的柏油,路面也拓宽了许多。去东寨镇拉碳的卡车,早上出发,中午就可以回来。

这个时候,大多数家庭拥有了自己的摩托车。摩托车油门一转,大山就矮小了半截,曲曲折折的盘山公路成了人们兜风的载体。人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脚步,走在这条路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淡定风度,亲近路边的一草一木。

他们第一次看到,路边的松树如此翠绿,绿得让人浑身哆嗦;他们第一次听到,褐马鸡的叫声这么婉转,婉转得使人流连忘返;他们第一次张开鼻孔嗅一嗅森林的气息,竟然洗心润肺,销魂荡魄;他们第一次拽一把路边的野草,凉丝丝的露珠悄然浸润每一个指尖,洁净的舒坦瞬间流淌到心头……

社会的发展,有它特有的惯性,这种惯性如果没有人为的刻意干涉,其前景往往令人应接不暇。当摩托车的漆皮还来不及老化的时候,小轿车就通过这条公路,奔驰到了山顶。站的高、看的远,这句俗语已经不是一种描述,而是一种境界。

人们登上山顶,回首西望,远处的家园原来如此壮丽、傲慢!高高的大楼,色彩斑斓;丝带般的街道,飘逸交错;棋盘式的块块田地,宛如一个个童话故事;城市上空氤氲的雾气,俨然浓重的人间烟火……

俯视眼前的盘山公路,新添设的路边护栏,闪着银色的金属亮光。弯弯曲曲的公路,一会儿向沟底俯冲,一会儿昂头扑向山腰,时隐时现,临空盘绕,大山因此而彰显灵动的雄姿。   

转身东望,烟波浩渺处,芦芽山风景名胜区在莽莽苍苍的丛林间遥遥闪现。顺着这条路,沿途佳境叠出,目不暇接——汾源、太子殿、马仑草原、万年冰洞、千年地火、悬崖栈道、天池湖群、情人谷……

我常常伫立于山顶,遐思悠悠。百年来,这条路从泥泞的砍柴路演变为高等级的旅游路,从物质路演变为精神路,它经历了多少风雨沧桑啊!路如此,人亦然。人之一生,经受诸多磕磕碰碰,曲曲折折,然后方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五东公路,它不是一条普通的盘山公路;它是一首歌,一首缭绕在白云间的天籁之歌;它是一条河,一条流淌在山腰间的婉转之河;它是一帧长长的胶片,前端业已泛黄,没有尾端,没有尽头,永远播放着鲜活的历史演义……






《砚城文苑》第2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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